正文
“我想向那些母亲和父亲们喊话,把你生活中的灾难归咎于孩子,实在太不厚道了。因为自己的哭哭啼啼,就把责任推到一辆婴儿车上,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你公开这么说……(中略)就说她自己的孩子吧,因为他们有一天会读到这些文字并理解其中的含义,他们的母亲想要把他们‘退货’,那他们会有怎样的感受?你读了文章,然后发现自己是母亲一生中最大的灾祸?”
事实上,不管母亲的叙述是否会暴露孩子的身份(不论是主动曝光,还是因暗示而曝光),结果没什么差别。这显示出,在这些谴责之下,还隐藏着其他东西。
他们重申那些关于母性的陈旧“真理”,认为那些痛苦忧伤的母亲经历没什么好谈的,谈论这个是十分粗鄙的事情,而且这样的女人会被视为病态。
他们依据分类等级和传统观点,评判这样“任性”的母亲,认为这样的女性经历没有价值、文化低级。
所以,她们都应该依照社会期望,让自己的主观感受——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作为母亲——继续保持缄默,或是重新梳理一番。
女人们和母亲们会因广泛的社会认知而受到谴责
,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为了一点小事就抱怨的“唉声叹气时代”,一个所谓自我放纵流行病横行的年代。我们可以说:正因为越来越多不同的社会族群已经“获得允许”站出来为自己发声,以破坏这个压迫性的社会秩序,因此,
这个社会更是迫不及待地给这些母亲贴上标签
: “另一群被宠坏的、夸大其词的、懦弱家伙”(当然,不会有人去听这些母亲的述说,因为没必要)。
2011年3月,提尔纱在报纸上看到我正在征集访谈对象的消息后,便主动来电。不久,我来到她位于以色列中部小镇的家中采访。彼时的她已57岁,独自生活,两个孩子早在三十多岁时各自成家立业,如今她也是两个孙子的奶奶。
访谈在她的厨房进行,她回忆自己在医院工作时,
曾多次试着和同事谈到她后悔成为母亲,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
。
在这种情况下——社会集体的如意算盘是,
让“后悔”继续成为母亲个人失败简历上一笔内疚的秘密
,一切都是因为她们——无怪乎这些后悔为人母的女性谈到这些时都面临极大的恐惧,不管是在家里、家人间、朋友当中以及工作场所都一样恐惧。
1)经验一:一旦说出后悔,大家只想转移话题
提尔纱坦言
(有两个30~40岁之间的孩子,当上祖母)
:
“我多次试着和同事谈,却总被转移话题。”
(此处省略若干访谈细节)
“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中,有许多人是医生。
(中略)
当我开始试着简短地跟他们谈起这个话题时,他们都努力地避开话题并回避,他们改变话题并驳回我的观点,试图压制我。我工作的部门负责促进生育,而我的想法却受到谴责。”
直到今天,提尔纱还持续在她的工作环境里谈论她对母亲的观点,但
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想去理解
。参与本研究的其她女性也提到类似的感受,她们试图和配偶、朋友及其她家庭成员(如母亲和姐妹)谈论这个话题,或是在心理治疗过程中谈到这个话题。苏菲亚则承受了更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甚至来自她的家庭和她的另一半。
苏菲雅
(有2个孩子,年龄介于1~5岁之间)
:
“我去看的心理医生知道我有这样的幻想(想抹去母亲身份),但我不认为她很认真看待我的幻想。
(中略)
我的丈夫逃避现实,他不许我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想法,他要我装作没事,装作和其他人一样。
(中略)
当我在网络论坛如‘我的人生已经了结’写到这件事时,我立刻成为诽谤的中心。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很难接受这件事,他们对此的反应很严厉。许多在论坛上的孕妇都很害怕自己将来也会跟我有类似的感受,所以在我发言后,她们马上又发起其他主题来试着让自己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