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魔幻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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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可不是生下来就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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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蓝金生幼时家境极度贫寒。

1859年（咸丰九年）他赤条条来到这世上，一睁眼瞅见家里比自己身上还光溜，哇一声就哭了。

到了十岁，他老爹病死，只留给孤儿寡母一屁股债。

他母子最惨时，一度乞食为生。

后来生活改善了一点，也不过是他妈纺纱来他帮人挑水，饥一顿饱一顿地又捱了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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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生日那天，蓝金生饿晕在屋前大榕树下。

因为并没有老乞丐入梦来传授睡梦罗汉拳，醒来之后他还是手软脚软。 他索性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思考人生。

他回想起前一年的农历二月十五，樟林埠 游火神爷* 。

* 游火神爷，即是给火神（祝融）庆生的一种民间游神活动。游神，也称游老爷、圣驾巡游或神像出巡，是东亚及东南亚的民间信仰信众在神诞日进行的一项祭祀仪式。游神当天，人们从神庙里把神像请进神轿，然后抬着沿街巡游，接受香火膜拜，寓意“神明驾临民间，巡视乡里，保佑合境平安”。游神队伍里，除了神像，还有舞狮、舞龙、锣鼓队、标旗及地方戏曲人物表演等。

他想帮忙扛马头锣赚俩平安钱，结果气力不够没能扛起来。

谁叫他常年营养不良呢。

他又想在游神队伍里扮演武大郎，结果被嫌个子太矮。

这就太欺负人了。

他越回忆越羞愤，越琢磨越觉得眼前的日子看不到头，于是把心一横，决定留下老母在唐山，自己孤身去 过番 。

毕竟树挪死人挪活，万一能在海外找着活路呢？

就算没活下来，好歹也能给他老母省下一张半大小子的嘴。

❹

番，指的就是番邦外国。

过番就是出国，通常是指 下南洋 。

从樟林到暹罗（泰国）的水程是一百零六更，一更等于六十里，即总共六千三百六十里。

顺风顺水的话，坐红头船要走一到两个月。

偏离航线的话，漂流小半年饿死一半人也属正常。

还有不少船只是永远到不了。

半道遇上风暴就翻底填海了。

所以，过番虽算不上赌命，也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都是想获取超额利润或穷途末路的人，才会起意去过番。

而很多时候，这两种人就是同一种人。

❺

东挪西借大半年，蓝金生总算凑齐了一张船票的钱。

当然是下等舱的，价值六个 佛头洋 *。

* 佛头洋，又称本洋、双柱洋或西班牙银元，是西班牙在墨西哥铸造的银币，也是最早流入中国的“番钱”。因为其正面铸有西班牙国王（包括卡洛斯三世、卡洛斯四世和费迪南七世三种版本）头戴假发的右侧面像，中国人觉得这鬼佬发型跟佛陀挺像啊，就将其叫做佛头洋。这种机制银币因为成色极佳、重量精确且做工精美，不像银条、银两（元宝）那么容易掺铅造假，明清两朝都是民间硬通货，一直流通到了民国时期。像《南京条约》里规定中国赔款2100万元，“元”指的就是这种西班牙银元。一枚佛头洋按重量折合库平银7钱1分，照米价折算购买力的话，大概相当于现在一百块人民币。

到了1875年（光绪元年）农历九月底，不满十七岁的他辞别母亲，背着两个大冬瓜，手挎一篮甜粿，匆匆赶到码头，爬上那艘即将开往星洲（新加坡）的红头船。

其实我并不清楚，蓝金生当时是否带着甜粿和冬瓜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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