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现在还看不见我,但事情
也可能简单得像你现在还看不见的蜻蜓
或萤火虫:它们还在睡眠,
它们的睡眠从未出过错。
它们的睡眠时间很严格,让世界看上去像
一座早春的吃糖。靠什么保证质量呢?
如果我说此时,它们的睡眠像一份火星的礼物,
已在朝我们急速飞来的半途中。
(《世界睡眠日丛书》)
多年来,我接触你的方式
就好像我正沿着你的诗歌时间
悄悄地返回我自己。1989,我二十五岁时
你二十二岁,红教的影子比拉萨郊区的湖水海蓝。
1996,我三十二岁时你十九岁,
心声怎么可能只独立于巍巍雪山。
2005,我四十一岁时你十七岁;
一旦反骨和珍珠并列,月亮
便是我们想进入的任何地方的后门。
2014,我五十岁时你十五岁;
就这样,你的矛盾,剥去年轻的壳后
怎么可能会仅仅是我的秘密。
(《读仓央嘉措丛书》)
我们拥抱着,练习互相扎根——
这样的冬眠几乎没有破绽;
但节奏稍微一慢,你就纯洁得有点复杂,
就好像在时代的幽灵面前,
最纯洁的人显然比最纯洁的植物
给世界带来了更多的麻烦。
(《非凡的仁慈丛书》)
即使你现在从事的工作
已使你忘记我们曾是出色的猎手,
你身体里至少还有只猎物——
在标枪投中前,它是机敏的。
(《距离五指山还有三十公里丛书》)
它是世界上最遥远的温泉,严峻的环境中的
一个就等着你去拆封的礼物。当你脱下衣服,
裹在它上面的包装纸,也随即脱落。
它露出它的音乐,冒着热气演奏
已融化在它里面的东西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
它带给你的启示,先沿着毛孔试探是否礼貌,
随即热情得就像水里有一对企鹅一直在潜水。
(《冰岛温泉丛书》)
我对比着爱与死哪一个更可信,
哪一个更能助我忍受迷宫里的礼物。
而我本人也在制作礼物,就如同在你最需要时,
我会把它及时送到你的手上。
(《秋天的屏风丛书》)
中国诗人肖像:臧棣,2009,
马莉
臧棣从燕园出发,漫游天下,周纳万物,在精神化的日常生活现场,或日常化的精神生活阳台,迎面而来的一切,都被他的灵感喷涌成诗。这些诗在语言的游戏和端肃间,生成漫无边际的钻石链条,既在广漠的宇宙滑动游走又和细碎的尘世环环相扣,是一个诗人将整个世界清点一遍的浩瀚成果,是词、物、人三者相互探究、规约、释放的浩瀚证据。
——李宏伟
(《骑手和豆浆》责任编辑)
点水
跟风说了那么多年的
蜻蜓点水后,我才意识到
我曾多么混蛋。理由很简单,
第一,蜻蜓是益虫,蚊子是害虫。
这里,如果有道德的漏洞,
那也只是叮过的皮肤才能弥补。
第二,点水时,蜻蜓正扮演着
伟大母亲的角色。它用这种方式
把受精过的卵投放到水里。
这样,更多的蜻蜓才会消灭掉
更多的蚊子。但是你瞧,
当别人说我们蜻蜓点水时,
他们的意思却刚好相反。
而且更难堪的是,即使插上翅膀,
飞临蜻蜓点过水的湖面,
我们也干不来那么美观的事情。
1996年7月
绝妙的评价
像是从灰色的权力中
获得了郊区的灵感,有身份的
本地人建造了这些违章的
简易棚屋,并把它们租给
外省来的流动人口。比如,收废品的
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听口音,他们像是来自贺兰山以西。
早市上的野狗,差不多
已将男孩的姐姐视为半个主人。
因为她,这七八只土狗懂得了
我们以为只有我们才能辨别出来的
吆喝和呼唤之间的细微差别。
她的呼唤如同一根无形的骨头
敲打着空气的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