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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另一方面,西藏披毛犀又有它独特的地方。邓涛介绍说,披毛犀有一个构造叫鼻中隔,起初,它只是一块软骨,但随着适应环境的需要,鼻角越长越大,作为支撑的鼻中隔也逐渐演化成了一块完整的骨头。与此后出现的三种披毛犀不同,西藏披毛犀的鼻中隔还只是一块相当不完全的硬骨,显示出它比其他披毛犀更原始。
事实上,经过系统发育分析证实,西藏披毛犀正是其他三种披毛犀的祖先!
达尔文的失误
然而,这起“认祖”事件并没有就此结束,它的背后蕴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那得从冰河世纪说起。
距今250多万年前,地球气温骤然下降,大陆冰盖不断扩大增厚,引起海平面大幅度下降。这种剧烈变化,必定会直接影响动植物的演化和分布。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里这样解释:当寒冷到来,随着每一个较为南部一点的地带变得适于北极生物,而不适于原来的较为温带的生物时,后者便会被排除,而北极生物便会取而代之。
尽管这只是他的一种假设,但这种冰期物种的扩散方式看上去的确合情合理。于是,一直以来,科学界相信,遍及整个欧亚大陆北部的冰期动物是起源于北极圈的。
在此期间,科学家长期在极地苔原和干冷草原上寻找这些动物化石,试图为这个假设增添更为确凿的证据。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还不曾成功过。
邓涛认为,一种可以自圆其说的解释是,北极圈地区特别是西伯利亚,是个稳定的地台,它的沉积物非常少。没有沉积物,动物死后就无法保存为化石,所以科学家才找不到它们。
但是,西藏披毛犀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种假设。早在冰河世纪到来之前,这种适应寒冷环境的生物已经演化而来。而且,基于达尔文关于“地理分布”中最重要的一个基本假设——每一物种最初皆产生于单一地区之内,披毛犀这种冰期物种的起源地只可能是青藏高原,而非北极。
当然,我们不能苛求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在150多年前没有任何失误,事实上,一段更有意思的插曲透露,当年达尔文的这个失误也许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1839年,在印度工作的英国博物学家法尔康那在伦敦地质学会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内容是关于西藏新近纪地层的犀牛化石的,这个报告也是研究中国脊椎动物化石的第一篇科学论文。不过,法尔康那从未到过西藏,那些化石是他从几名在加尔各答做贸易的藏族商人身上寻来的“圣物”。藏族商人只记得,它们来自海拔5000多米的尼提山口。随后,法尔康那鉴定显示,那是几块犀牛的腿骨碎片,并认为,它与生活在印度、适应炎热环境的独角犀是同一类型。
那一年,达尔文正在撰写《物种起源》。
法尔康那去世后,他的报告、论文被整理出版。如今,科学家通过细致的分析发现,法尔康那的化石并非来自尼提山口,而是山口北面的札达盆地,因为札达盆地的地层就属于新近纪晚期到第四纪的沉积物。而他所找到的犀牛化石其实正是西藏披毛犀!
邓涛想象着,也许,当年身为伦敦地质学会会员的达尔文就在现场聆听过法尔康那的报告。但是,由于那些化石并不是具有关键鉴定特征的头骨,因此被误认为是独角犀,使得他们都错过了这个重要的发现。
冰河时代“训练营”
不过,要说现在的古生物学家全凭运气才纠正了达尔文的失误,恐怕也是不公平的。
早在2000年,中科院古脊椎所的研究人员在甘肃临夏盆地更新世初期约250万年前的地层里发现了完整的泥河湾披毛犀头骨化石时,就对“北极起源”起了疑心。因为这个地质年龄是冰河世纪刚开始的时间,古老的披毛犀如此迅速就出现在远离北极而靠南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寻常。而且,临夏盆地就位于青藏高原的东北边缘,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披毛犀祖先可能来自青藏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