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说,也理解,毕竟大家是做小生意的,郭涛没把竞争太放心里。
“书包拿了吗?”“我小黄帽落这了!”“把垃圾捡一下”……
下午5点左右,人群散去。他把东西装回车里,收拾桌子,拉着露营车往家的方向走。
雨后的空气弥漫着草丛的清香,轮子碾过落叶,发出清脆的声音。郭涛感受到片刻的宁静。
这是之前在职场,少有的体验。
时间回到2023年。上海。
轮子停在了12层大楼前,郭涛拉着行李箱,回头看了一眼。
他即将离开这个让人焦灼的欲望都市。
“怎么又回家了?”保安大哥问他。“嗯,回家创业去!”郭涛强装潇洒。
成为日入100元的火鸡面摊主之前,郭涛是一名月薪3万的大厂程序员。2014年,24岁的他,从家乡郑州来到上海打拼。
郭涛大专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十年前找工作,比现在好找多了”,那时,他只要把简历发出去,一天的电话不带断的。
后来,他进了一家初创公司任QA工程师(质量保证),每天的工作都是讨论客户需求、整理需求、跟进进度。
那时年轻,他正处精力旺盛、饱含热情的状态,迫不及待想在这片领域大展身手。
刚入职他便进了一个新项目组,作为第一批加入公司的成员,他是奔着公司的股权激励去的,想干出一番大事业。
“前几年的时候,通宵加班都特有精神”,只要新版本准备发布,郭涛就住在公司,守着项目盯一夜,如果出故障,他随时能处理。
刚去上海,郭涛在郊区租了一间1100块的合租房,7点50分起床,8点10分出门,先坐公交,再换两趟地铁,每天都花上2个小时才回到公司。
下班时间也不固定,准时的话是六点,但他通常八九点才走,如果加班就到凌晨一两点,或者连熬两个通宵。
“刚来的工作没解决,又来新的,还有周六日大半夜,不论雨天还是雪天,让你过来就得过来。”那段随时待命、精神紧绷的日子让他焦灼。
随加班时间一同增长的,有收入,也有病痛。
郭涛工资从最初的七八千涨到两万多,这几乎是透支生命换来的结果,长时间的久坐、看电脑、写代码,让他落下了腱鞘炎、腰间盘突等问题。
工作5年后,郭涛换了一家公司,攒下来的钱,除了寄回家里,他搬到了离单位更近的地方,上班大约半小时。
他渐渐在自己的领域做出点小成绩,但身体开始大不如从前,熬晚上11点就熬不动了。
郭涛在异地漂泊的岁月里,妻子邓敏感叹,孩子很想爸爸,但只能每周视频通话两三次。
上海距离郑州900多公里,他一年只回三趟家,专门挑长假,因为时间更宽裕。
离家太远,加之工作的忙碌,郭涛缺席了孩子的教育和成长。刚去上海的时候,大儿子一岁多,现在都十岁了。
2023年初,疫情后刚开始复工,他正和同事讨论着客户需求。这时,手机弹出消息称“集团人事调整,需要大批裁员”,其中有他的名字。
而十几天前,郭涛刚领完5万多块的奖金,仍沉浸在喜悦中,这一通知如同晴天霹雳。
一年年熬下来,他不断为这座城市输送能量,为公司费尽心力,耗尽脑细胞。金钱、内卷、欲望、孤独、劳累交织在一起。
原来,理想和浪漫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只有病痛,真实地停留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