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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守拙·科研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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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医师科学家”培养任重道远

返朴  · 公众号  ·  · 2020-03-11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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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科研过程

为了帮助学生出国后尽快适应实验室工作,清华医学院鼓励学生在三年基础教育阶段,利用假期等时间进入实验室学习,以掌握实验操作技术,尽快进入科研状态。

尽管如此,学生们一旦出国,面临的新环境还是会给他们带来很大冲击。他们除了要把大部分时间贡献给实验室,还要参加思维训练课 (Method and Logic in Biomedicine) 。李觅透露,与学生们在国内习惯的上大课然后进行考试的教学方法不同,思维训练课通常会要求学生就某个科研问题与科学家细致讨论,老师往往会就学生讲到的某些细节进行追问甚至挑刺,锻炼学生的逻辑思辨能力,同时教育学生敢于质疑权威。实验室的科研学习更强调学生的自主性,不但要能提出问题,更能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案。在美国,如果学生不能摆脱国内考试导向的被动学习习惯,不能开展自主研究,就容易与导师发生理念上的冲突。虽然学生们时常会从实验室导师那里感受到压力,但这也是学生成长和转变思维模式必经的磨练。

2010级学生顾光超目前在匹大疫苗研发中心的Ernesto T.A.和Marques Jr教授的实验室里工作,研究与登革热相关的人体免疫反应及感染发病机制。他告诉笔者,初来匹大时,大家都有很多不适应,一方面是多少有些语言障碍,另一方面就是要在没有多少科研经历的情况下选择实验室里的具体课题方向。

“首先你得有一个具有科学意义的问题,然后要有一个科学上合理的假设,最后还要做好实验设计。要做到这些需要阅读大量文献,而刚开始的时候,大量阅读英文科研文献也比较难。但是慢慢的,在导师和实验室同事的帮助下,我们最终都可以顺利开题。”顾光超说。

可贵的是,多数学生经过适应能够享受科研过程。李觅表示:“我们不会额外给学生压力,也没有硬性的发论文的要求。我们希望学生关注科研本身,解决具体问题,当你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成果自然会随之而来。”

李佳桐是2011级实验班学生,来匹大至今不足一年。她的研究方向是神经退行性疾病,导师是刘延东会见匹大实验班学生时,为她上了一堂5分钟手术课的著名神经外科和神经生物学教授Robert Friedlander。李佳桐说,匹大的实验室学习经历的最可贵之处是“可以在科研中直接和临床医生交流,能够更快地了解到最前沿的医学知识和临床问题,拓宽视野。这比国内获取新知识的速度快很多,大家无门槛的讨论也会擦出很多火花。”

2009年入学的第一届学生周央中目前已结束两年的海外学习,进入协和医院实习。他透露说自己正在做一些与临床疾病有关的科研工作,而临床研究与基础研究在思考问题的方法、数据处理和具体操作上都有很多不同。临床科研要求医生在遇到问题时,知道如何去思考、如何查阅最权威的文献和信息来源、最终如何动手解决问题,而这一整套都是科研能力的体现。

据李觅观察,两年的实验室训练让大家不再那么看重分数上的得失,因为实验室要你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因此学生开始关注具有实际价值的问题。

同样让李觅深有感触的是,在美国的两年学习经历还普遍提升了这群年轻“90后”的环境适应能力和为人处事的能力。“当这些孩子离开我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他们比刚来的时候成熟多了。不论是独立生活,还是面对挫折和与人交往,他们的心理都变得更强大、更能应对挑战。”

在美国,实验室如同一个小社会,华裔学生必须学会如何与不同种族和文化的人沟通协作。“导师很少有华裔教授,每个实验室原则上也只安排一个清华的学生,这么做就是为了不给学生制造他们所熟悉的环境,而是锻炼他们人际交往和融入团队的能力,这对他们从事科研和将来当医生都很必要。”李觅说。



N个难题

不必讳言,作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医学教育改革的“实验”,不论是校方还是学生都要面临创新风险和潜在的失败可能。

第一个难题就是钱。

当初施一公找合作院校时,首先瞄准的是考察过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哈佛大学。在谈判过程中,他们提出“重塑新世纪协和”的理想深深打动了对方。但美国的医学生培养成本很高,学费昂贵,差不多一人一年要六七万美元,如果整班出国,这笔学费无疑是巨款,校方不肯免除。即便是在美国的生活费,对一个普通中国家庭来说也是沉重的开支,如若由学生承担,将直接影响招生,因此清华必须解决费用问题,提供全额奖学金才能推行改革。

好在放弃了哈佛和约翰·霍普金斯之后,清华找到的匹大医学院愿意以招收转化医学实验室学生的名义接收他们,这样一来,学生不被算作是经过注册的医学生,匹大因此免除了他们的学费,而改为只对清华收取少量的管理费用。接下来,清华只须找到学生生活费的资助者就可以了。

王大亮曾担任清华医学院海外项目办公室主任,是“3+2+3”项目筹款的主力之一。她告诉笔者,她曾见证并参与了施一公院长和国家留学基金委的多次沟通,培养医师科学家的理念最终得到了留学基金委领导的认可,按照公派留学的标准对赴美学生提供生活费。后来,又陆续有国际著名医药公司及清华校友慷慨资助这一项目。

王大亮坦言,基于对改革理念的认同和已赴美学生的优异表现,留学基金委目前都非常支持,每年申请基金时都很顺利。作为一个固定教育项目,留学基金委的长期支持是这一开创性改革能否顺利推行的重要因素。

由于学生们并非以医学生身份入学,因此按理不能获得进入医院见习的机会。经过和外方学校的反复沟通,双方最终找到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在接受清华实验班学生的导师里寻找一批既是科学家也是临床医生的教授,如果学生们跟随这样的教授,就有机会进入医院得到临床见习的锻炼。目前有这种机会的学生大约占1/4~1/3。

王大亮和吴励都对笔者提到,由于这样的改革前所未有,因此在校内外的一切相关环节和支持合作方式都没有现成参照,从课程设置、教务管理到国外安排,需要各方一点点反复沟通、多方协调,潜藏了一些风险。与此同时,医学实验班也获得了学校各相关部门的鼎力支持,根据实验班的特点量身定制了一套新的管理模式,才使得实验班的培养项目得以进行。

而学生们担心的是,中国的优质医疗资源少而集中,大医院人满为患,越是名医越是有很多的病人来挂号求诊,几乎没有时间像美国那样,医生白天看病,晚上回实验室做研究。因此,他们将来毕业后是否真的能实现“医师科学家”的职业理想,似乎并不确定。

顾光超说:“不知道将来国内有没有让医生从事科研的条件。一个是实验室的硬件配置,一个是制度保障,比如职称晋升和收入待遇保障等与专门的临床医生如何区别。”

2010级实验班学生郭昊也说:“如何能让我们在工作以后,依然保持实验班的特色和优势,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对此,洪波认为:“教育应该是前瞻性的。医学实验班第一届学生再过两年毕业,然后是五年左右临床环境的训练和成长。到那时,临床和基础研究的紧密结合会成为新常态,患者对高水平诊治的需求会更加突出。我们的预测是5~10年后,中国的医疗体系需要大量既懂研究又能看病的人,相信那时的院内科研条件都能跟上。”

对就业和就业后可能遇到的问题,周央中更为豁达。他表示,医学实验班最大的特点是它提供了一个比一般医学生培养项目更开放的平台,可以容纳和促进更全面更多样的发展。而且清华的新模式能给人两个难以替代的经验:一是研究能力;二是英语水平。二者的影响都将是长期的。



改革成效初露曙光

在这条没有人走过的医学教育改革之路上,学生可能是“受益者”,也可能是“实验品”。尤其对前两届学生而言,他们没有任何参照,曾面临更多的质疑和忧虑。

顾光超说,自己入学时并不清楚实验班的创新培养模式,他是看在清华与协和合作办学的优势才来的,入学后发现与所想不符,而自己的志向就是当医生,因此有过转专业去协和的想法。但随着对实验班的改革理念有了更多了解后,他开始被这一全新的培养理念所吸引。

“但是慢慢地,同学和老师都有很多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既然最终要当医生,重点还是学好医学理论,少花时间去实验室;也有老师强调,要多去实验室学习怎么做实验,不然没法当科学家。在这两种看法里,我选择了前者,很少去实验室,因为没有超能力两头兼顾,以至于就有点怀疑实验班培养方案的可行性了。”顾光超说。

但来到匹大接受科研训练后,顾光超渐渐改变了看法。“虽然我在国内的实验室经验和实验操作技能很缺乏,但到这里后能够得到一流导师的指导和帮助,不仅掌握了实验技术,还提高了科研思维能力,我也开始有了很强的探索未知的兴趣,也能开展自己的课题研究,还取得了一点研究成果。这些让我非常满意。”

李佳桐则说:“虽然国内普通的医学训练模式会让我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但不足以支持高效的科研探索,解决临床上发现的问题。而匹大提供的成熟的科研训练锻炼了我的科研能力,在未来的科研中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郭昊说,由于在国内读书时身边缺乏可比较对象,并没意识到实验班的教学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出国后她发现,实验班的教学很“洋气”。首先是实验班培养计划类似于美国医学生的“M.D.+PhD”模式,就是先学基础课,再进行科研,最后进入临床;其次是清华三年的基础医学课所用的教材与美国医学生用的是一样的。

2012年8月至2014年8月的两年间,16名首届前往匹大的医学实验班学生共计发表论文17篇,综述6篇,参加重大国际会议口头报告6次,壁报展示17次。其中,周央中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 Nature Protocol 杂志上发表了通过斑马鱼行为研究神经疾病的方法。

“一方面,清华学生在英语水平和基础理论上比一般中国学生要扎实一些,另一方面清华学生比起一些国际学生,会经常牺牲个人时间在实验室工作。”王大亮说,因此清华学生颇受匹大导师的青睐。

洪波则补充说,学生质量好是匹大合作的动力之一,另外一个因素是匹大对中国有着很开放的态度,他们认为中国医疗和健康事业的未来不可限量,和清华合作培养下一代医生能够影响中国的未来。这一理念和一个世纪前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如出一辙。

在清华与匹大合作后,许多国际名校也先后向清华医学院表达了开展合作教学的意愿。澳洲名校墨尔本大学医学院2014年在国际大学医学专业排名第九,也是吴励教授获得博士学位的母校。经双方共同商议,墨尔本大学医学院与清华大学医学院于2013年签署了新的学生联合培养合作协议,招生模式和培养方式延续清华与匹大的合作模式。有所不同的是,墨尔本大学将为完成两年科研训练和课程且考核合格的学生颁发硕士学位,并提供注册学生的一切校内福利待遇。

与墨尔本大学医学院同时加入合作培养计划的,还有在药学领域首屈一指的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药学院。2013年更名后的清华大学药学实验班学生,将统一在这里接受科研训练。

改革刚启动的时候,国内其他医学院对改革的质疑比清华师生更多,甚至有人说“清华不懂医”。但随着第一届学生进入协和医院,开始三年临床学习后,大家的态度逐渐有了改变。协和医院的带教医生说,实验班的学生无论是课堂表现还是临床实践都与其他学生不同,尤其是问的问题跟别人不一样,两年的科研训练背景让他们的思考更深入。

“我对我们做的改革决定很有信心。除了学生们表现优异外,改革启动的时间点也非常好。最近无论是精准医学的新理念,还是肿瘤免疫治疗的新突破,都为医师科学家的培养理念提供了最好的注解,这些实验班学生们都赶上了。将来他们到医院工作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比别人更能适应新医学的挑战。临床训练过硬、科研基础扎实,他们应该能驾轻就熟地去应对来自患者的要求,以及国际同行的竞争。”洪波说。

目前,教育部和留学基金委对这一改革项目都给予了认可和支持。洪波表示:“我们这个项目在2013年已被纳入教育部和卫生部联合发起的‘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中的‘拔尖创新医学人才培养模式改革试点’,说明我们的改革理念得到了理解,起码主管部门是愿意让我们尝试的。”

在不久前举行的一次医学生培养座谈会上,施一公表示:“未来,清华将大力发展临床医学,作为清华的学生应该有更广阔的眼界和更高的职业理想,要去挑起国家的大梁,不要仅仅局限于满足自己的临床、科研工作,也不要满足于小富即安的生活。中国现代医学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但是相比国外,我国的临床医学,无论医疗技术还是医疗环境都仍存在很多不足。现在还是西方在引领医学发展,我们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我们设计和组织了医学实验班,就是希望可以学习借鉴国外先进的培养经验。中国医疗改革任重道远。希望我们的医学实验班能够为中国医学在下一个百年创造辉煌探索出有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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