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她这种犹豫。这背后有一种审慎。看起来,她面临的是主业和副业之间的矛盾,但其实是两种评价体系之间的矛盾。如果她不能给它的副业合适的位置,就很难把它变成有益的补充。
果然,她说:“我的困境是,当我慢慢把副业做起来,它真的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时,我忽然发现,我的同事升职了。我觉得他各方面都不如我,可是他偏偏升职了。这让我很震惊。然后我才发现,这两年我的心思完全没在我的本职工作上,我落后了。
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从小到大,在主流的道路上,我就从来没有在一个落后别人的位置。这个位置对我很陌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适应它。”
看起来,她是一个传统上进的好学生。我很好奇,她这么主流,却怎么偏偏有一个这么不主流的副业?
她说:“因为它太让我开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我特别不开心的时候,有什么人把这个东西递到了我手里。它是一份礼物。我把它种到土里,它自己就生根发芽了。
而且,我觉得我在主业里很不可爱。我的领导同事都不太喜欢我,觉得我只考虑事,不考虑人。可是在我的副业里,我特别受欢迎,我变得超级可爱,所有的人都喜欢我。”
我能想象大家为什么喜欢她。这个姑娘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带着一种奇怪的不确定,却又有一种特别的真诚。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可爱,可是因为她做的事不主流,她也不知道她在客户眼里的可爱有多珍贵。我想是因为她有另一个她能认可的主流标准。于是我问:
“你的同事升职了,加薪多吗?”
“非常少。可能还不如我一个小时赚得多。”
“那你干嘛不把挣钱当做一个标准呢?用这个做标准,你就不落后了。”
“我也不知道。我家里人都觉得,你在那边社会地位很高,受人尊重。你当上领导后,会有很多的社会资源。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理解。不像在副业里,每次被人夸我都觉得,天呐,他是真的觉得我很可爱。然后每天都被夸,一夸夸了两年。”
“可是被夸了两年,怎么也没变成你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一到主业就会受挫。但凡我表现出一点点真实的自己,就会受挫。所以白天上班,我就像一个被吸血的状态。回到家里,一旦开始做我的副业,我就开始回血。直到晚上做完,我其实真的很累,但我真的享受这个很充实很开心的状态,倒头就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