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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吃,还能有什么? | 单读

单读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5-01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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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出门,还常常受了外省人短见识的气。“辣椒面?没听过,我们这没有。”喝!没有便没有,说什么没听过呢?这岂不是在暗贬人没见识?若是在肯德基麦当劳里问问,则更气人了,“肯德基什么时候有辣椒面了?”“什么?你说什么?哦,从来没听过。”在全球连锁店里要番茄酱不稀奇,找辣椒面就显得土鳖了,好像本省的肯德基都比外地的矮了一截,不与世界接轨。而本地人的性子同辣椒面是一样的,嚓嚓嚓,火星子直窜,必爱同故乡人抱怨:沿海的人,总爱把山里人看低,怎么会没听过呢?发达地界,楼有多高,路有多宽,口袋有多鼓,可连个辣椒面都没有。这能说通吗?说不通。经此一证,这发达地方不过如此。可直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想想还是山里好,照例有高楼,小轿车一辆接一辆,嗡嗡嗡的,简直灭绝了自行车的影子,霓虹灯亮起来,活脱脱一个小香港。最要紧的是有辣椒面,独此一家。哎,又跟他怄气作甚呢?人活一辈子,没吃过辣椒面该是终身抱憾了。由此,便唏嘘哀怜起山外的人来,没吃过辣椒面,就如同没到过蓬莱瀛洲,不知仙人所在。小城里的人,生在青山,长于云水,望了轻纱笼月,顿觉凄怆。飘啊摇,独彷徨。这哀愁化在水里晕开,成了悲悯,又为炽热的脾性所燃烧,萌出赤诚的热情,要想法子邀外地人来看看,来时别忘了吃辣椒。萍水相逢的人,也恨不得给他捎两罐,叫他知道人间的好。最好要在外地扎根,开店销售,一慰游子风霜。


是凡本地土生土长的,一律好。答吃面包、小笼包的,不是不好,是没劲,激不起什么跌宕。一个苗泼的贵阳人,打定了吃的主意,刀山火海也拦不住。太辣的不干净的,拉几趟肚子就好了,还不好,就吃两锭泻立停苦参碱。好了,又再去吃。被人叮嘱两句,也觉得颇为恳切。闻闻那味道,真香。有不妥的吗?没有。顷刻间便忘记教训嘱咐,甩开膀子再来几碗。谁不是这么拉扯大的呢?



城里的人,没生计的,想做老板的,别人都建议他:“开饭馆啊,贵阳人就是能吃,你看饭点上哪家空了?”虽为略去辛劳的一说,但贵阳城内的大街小巷的确时这样挤满了。亮堂堂的楼里开餐厅,盘比脸大,菜似指甲。寻常人家的小巷里开馆子,人少时收桌子,抹布一抹,桌上的残羹全扫进空碗里,人多时,或往自个儿手上抹,或直接擦丢在地上,心情好扫一扫,心情不好等狗叼,随它自然地去了。饭点一到,则家家坐满了人,鲜少有外省的长龙现象,可谓各得其所。尤在盛夏七八月,黄昏的风夹杂白昼的温暖和夜的清凉,天边的火烧云,此刻遇上了,二十年前遇上了,二百年前也遇上了,手头的一碗酵花水(方言读“告花”)温良如玉,无可言述。


遇亲戚朋友三五小聚,爱上馆子。今天摆一桌,明天设一宴。东家点菜一向阔绰大方,大有山海之势。亲戚朋友,客气什么?吃不完便吃不完吧。不图活个场面,图的是爽快。单是一桌普通菜色,动辄上千块。无酒不成宴,贵阳人喝茅台。富人喝,穷人也喝。名酒守在家门头,哪有不放血待客的道理?你一杯我一盅,干完这瓶再开一瓶,放完这件再拿一件。酒,是这么吃的。今朝醉过,明天再去菜场杀价,菜场如战场,兵不厌诈,两方面斗智斗勇你来我往,虚实相接,阴阳并济。十七块的猪肉杀它十六块回去,两块钱的白菜砍个一块,一来二去,佯装作走,便能省五毛回来。日子,是这么过的。


这些是小场面,大场面,得摆二三十桌,有的人家更甚。越热闹自然越风光。常例,一张桌子上应有白酒一瓶,啤酒两支,香烟一包,饮料糖果(多是喜酒吃糖)或大份放中间,或分每客一小份。不同宴席,另有他礼。满月酒赠红鸡蛋,逢老人高寿或仙逝,则订寿碗。样样齐备,则各人心中明镜,是有礼数的人家。缺一样,开心的便过了,别扭的,出了场就嘟嘟嚷嚷,怎么连根烟都不发。喜糖鸡蛋几乎家家都拿,回了家却不急吃。兴许是要供起来,多粘粘喜气。日子一长便忘了,糖化在纸里,稀里糊涂一团,红鸡蛋成了坏鸡蛋,坏东西可吃不得,二话不说扔了作罢。唯白酒是一滴不剩,香烟不见得一桌宾客都抽,但不知谁一包全拿去了也是常理,是礼数。东家既摆出来了,不拿是拂人面子,有时人家还要硬塞,说带回去给没来的尝尝。谁抽还不都是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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