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级实验室处理的病原体会以气溶胶(飞沫)的形式扩散,并且以“吸入”的方式感染人体导致致命的疾病,这些疾病虽然在今天已经有治疗方法,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曾经被731细菌部队用作生物武器的炭疽杆菌和之前搞得全世界人心惶惶的SARS冠状病毒就属于第三级。处理这些病原体需要在特制的通风柜里进行,而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专业实验人员也需要提前接受针对病原体的特种培训。
最高防护实验室被称为四级生物安全水平实验室。在迎击无形恶魔的战场上,四级实验室就是沙砾与弹片横飞的战壕。在这里,人类最精锐的微生物学家们与自然界最致命的恶魔贴身肉搏,咆哮厮杀。四级安全实验室里的病原体不仅极度致命,而且人类对它们所知甚少。它们往往会以飞沫为载体游离在空气中寻找宿主,一旦感染,没有任何治疗方式。四级实验室需要与附近区域内的其他建筑物完全隔离,并且在实验室内部启动空气负压设备,使得实验室的气压始终低于外界,严防病原体随着空气散逸到室外。实验人员全部都受过严格训练,并且穿戴全封闭防护服,这种防护服装有接口,由实验室独立的供氧系统向防护服内部输送空气,每个实验人员身后都会拉着一条长长的输气管,就好像在深海作业一样。这么繁琐的设计就是为了确保实验人员和病原体绝对隔离。在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实验人员会被化学药品和紫外线的反复消毒,确保将防护服上所有可能存在的病原体轰杀至渣,因为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哪怕发生了一丁点泄露,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生态浩劫(下图为建成于武汉的中国第一间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
马尔堡病毒就属于需要在四级生物实验室里处理的极度危险病原体。这种病毒属于丝状病毒科下的一个属,尽管它的源头在非洲,但是人们依然按照病毒命名的惯例,用它在1967年第一次爆发的地区地名“德国马尔堡”作为它的名字。这篇文章的读者们除了专业人士以外,通常不会明白“
丝状病毒
”这四个字是多么恐怖的一种存在。按照美国微生物学家的话说,当他们在显微镜下看到丝状病毒的时候,尿都被吓出来了。这是因为能把人液化的马尔堡病毒仅仅是丝状病毒科下三个属中的一个,甚至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一个。1976年,在扎伊尔(今刚果民主共和国)境内的埃博拉河流域,另外一个丝状恶魔浑身浴血,破茧而出,它那张狰狞凄绝的脸终于让人类回想起一度被丝状病毒所支配的恐惧,以及那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屈辱……
1976年7月6日,苏丹南部,一个名叫YuG的男人七窍流血地死在了自家的吊床上,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确诊死于埃博拉病毒的人。他死后,尸体被抬到草丛中,埋在乱石之下。后来无数欧美的记者,医生,病毒学家,都特意前来凭吊。那些人类精英们站在杂草中那座浅浅的小坟前,思考生命的本质,人类的命运等一系列浩大的哲学问题。
YuG死后没多久,他生前接触过的一些同事开始浑身流血,其中一个人很快血崩而死。要命的是,这个人生性多情,有好几个情人。埃博拉病毒埋身在粘稠的精液中,迅速占据一个个新的宿主。而新的宿主又会成为下一个核心向四周辐射病毒。就这样,埃博拉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扫荡了苏丹南部。按照常理来说,医疗卫生机构应该是阻隔传染病的屏障,可是当地小小的镇医院想要挡住血魔埃博拉的入侵,就好像试图用一张餐巾纸挡住反坦克炮,那个镇医院在血魔的攻势之下顷刻间灰飞烟灭。埃博拉通过被污染的针头四处传播,在病房里以排为单位(住院时左右两排)残忍地虐杀患者和医护人员。马尔堡病毒可以把人杀死两次,人格上杀一次,肉体上再杀一次。埃博拉也行,仅仅把人类化作血泥已经不能满足血魔的恶趣味了,它要先慢慢地玩弄患者,侮辱他们,戏耍他们,夺走他们所有的尊严,再给他们一个痛苦万状的死。医生们发现,这种病会极大程度上地损伤脑组织,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患者,精神错乱,人格解体,有的患者会像狂犬病病发一样狂暴不已。还有的患者甚至会脱光自己的衣服,光着屁股冲上大街,浑身淌血地在大街上徘徊游荡,犹如僵尸一样。眼看着病床上的患者们一个一个地化作血泥,幸存的医生们被吓疯了,扔下自己的患者和被感染的同事,不顾一切地逃进了雨林深处……
人们并不是非常清楚苏丹南部的那次疫情是如何消散的,或许是因为医生们临阵脱逃让血魔意兴阑珊,但更有可能是因为埃博拉操之过急,它杀人的速度太快了,没有给自己的扩散留下足够多的时间。总之病毒学家可以肯定,那个恶魔依然还在苏丹南部的热带雨林里,寄身于某个不知名的宿主体内循环复制着自己,直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度现身。
恐怖的是,在埃博拉家族中,埃博拉苏丹亚型并不是最致命的,仅仅两个月后,一种更致命的亚型出现在扎伊尔境内的埃博拉河流域。曾经有研究人员感慨过,埃博拉扎伊尔亚型仿佛是某种对人类怀有刻骨仇恨的超自然力量精心设计出来的,这种亚型的致死率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90%。而且扎伊尔埃博拉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到今天,病毒学家还没有追查到这种亚型的第一起人类感染病例。也就是说,这种病,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就那么凭空出现了,我们甚至连它是如何开始的都不知道。正如在恐怖片里鬼魂总是会在主角照镜子的时候现身,埃博拉也最喜欢在本该安全的医院里登场。在扎伊尔内陆的一间教会医院里,护士们正在准备给疟疾患者打针。扎伊尔埃博拉抓住了这次机会,通过未经严格消毒的针头以连锁闪电般的速度在医院里四处传播。血魔先是杀光了医院里所有打过针的患者,再飞扑向医院附近的55个村庄,把村民们一个个地虐杀。同时,医院里绝大多数护士也被血魔生吞活剥,那些年轻靓丽的姑娘们被化作一摊滩血泥,紧接着就是教会里的修女……那座小小的教会医院里,血魔的咆哮直冲云霄,散落在地的《圣经》被信徒们液化的内脏染成一片殷红……(此处拒绝配图。。)
埃博拉是一种泛噬性病毒,它会猛烈地攻击人体除骨骼肌和骨骼以外的所有组织。病毒会以极为恐怖的效率把人体转换成自己。血液会在病毒的作用下越来越粘稠并且附着在血管壁上阻塞血流。大脑,肺部,肝脏,肾脏,大小肠,都因为失去供血而崩溃。最糟糕的是,病毒攻击结缔组织的时候格外凶狠,它毫不留情地吞噬支撑人体的胶原蛋白,以此实现对人体的液化。随着血崩的加剧,连人的唾腺都会出血,患者甚至可能会就着满嘴的鲜血不小心咽下自己烂掉的舌头,据说舌头表皮脱落时的疼痛就好像用舌头舔电熨斗。血块和坏死的组织堵死了肾脏,尿会倒灌回循环系统。男人的睾丸会肿胀成紫青色,乳头也会开始流血。接下来,最精妙的一个环节来了,扎伊尔埃博拉病毒会在非常恰当的时机摧毁人的大脑,患者在死前会爆发严重痉挛,流着血泪的双眼翻白,双手和双脚疯狂地挥打,这么做会使得患者将含有高浓度病毒的体液甩的到处都是,加大感染其他宿主的概率。有一位修女死后,她的病房里,地板上,墙上,家具上,全部都被甩满了森森血迹。被扎伊尔埃博拉感染的宿主,会一直被高烧煎熬,当患者死后,尸体会迅速化为血泥,对于可怜的患者而言,留下一具全尸都是往往都是奢求。埃博拉对人体的摧残会给目击这一过程的人造成永久性的精神刺激。有些赴非洲支援的医生被地狱般的惨状吓得精神崩溃转身逃跑,他们大哭着狂奔进来时乘坐的飞机里,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离开机舱。美国还曾经有一位微生物学家,常年在野外进行考察,致力于追踪自然界中的致命病毒。这个美国学者是个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人,在野外他会拿锅煮食蛇和癞蛤蟆,逮住豚鼠就先闷死,然后开膛破肚烤食内脏,见到白蚁就一把抓起来放进嘴里像吃坚果一样大嚼,甚至一些土著人用口水发酵的香蕉酒他也毫不介意,拎起来就喝。可就这么心大的一个人,仅仅是因为看到实验室拍摄到的埃博拉病毒照片,就被吓得呆傻在原地。因为他作为微生物学家,太清楚埃博拉是个什么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