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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深蒂固的“外地人”歧视,真的改变不了吗?

新京报书评周刊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3-15 08:5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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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刚才说到了两种歧视,一是个人层面的普遍性歧视,二是制度层面的公共政策歧视。如果要克服个人的歧视,实际上涉及到观念甚至价值观的改变,很难说可以让每个人都没有歧视,但我们仍在倡导改善公共政策,使之走向正义平等。

陆铭: 在个人价值观层面,多元化本身是客观的存在,但在公共政策和社会价值观形成上,要强调公正和平等。

一个现代文明社会,公正和平等甚至通过逆向歧视来实现。很多资源的分配是按收入来,所以在制度上要把资源分配倾向收入、种族或身体维度上的弱势群体。个人价值观,可能存在一些“我就是看不起低收入的人”,但在社会价值构建上要反过来。我们还差得很远,很多制度设计,不是逆向而是正向歧视,比如说户籍的积分制,加入教育标准,相当于优先给高教育者获取本地公共服务的机会。


《空间的力量:地理、政治与城市发展》

作者:陆铭

版本:格致出版社 2013年3月



历史上的城乡不平等


新京报:相当数量的“外地人”是指从农村来到城市的流动者,或者说移民者,有的能定居,有的则不能。前三十年,包括改革开放早期,城市优先于农村的发展关系,使社会福利和公共服务倾向于城市,而农村是被动付出的地位。这些历史遗产对今天的城市发展意味着什么?

陆铭: 从历史看,制度的产生是有历史原因,在计划经济的逻辑之下,为了赶超发达国家,在城市积累资本发展重化工业,就需要把职工的工资压低,但为了职工没有意见,又要提供许多免费的服务,也就是单位制。同时,在城市里发展了大量的工业,但创造不了太多就业,如果放开户籍制度让农民工进城,提供不了就业岗位。

然而问题在于,今天的中国大不一样了。第一,刚才讲的历史原因不见了。第二,我们从城市解决不了就业,转向了劳动力短缺。第三,经济结构不一样了,当年是农业社会,现在90%的GDP在工业和制造业。随着中国的发展阶段即将变成一个高收入国家,未来的经济发展和就业空间恰恰是在城市。发达程度在提高,城市化率不提高,这是不可能的。中国经济的发展,已在接近一个发达国家,但在价值层面上,还没有做好一个现代文明社会的准备。


去年,北京市取消了有多年历史的“暂住证”,全部升级为“居住证”。但显然,户籍制度的重重限制依然在。


新京报:城市约等于“单位”,从生老病死、教育到所有的公共服务都包干。农村对城市的想象就是“吃国家粮”,高人一等。

陆铭: 现在都没有这些了,但还根深蒂固的,是原来遗留在我们脑子的东西。政策落后于经济发展的状态,是在制约我们的经济和城市发展。经济的发展被限制了,社会的公正问题没有被解决。



“公”的边界打破到户籍这一层就停下来了


新京报:我们来看摆在面前的问题,既有个人层面的“外地人”歧视和偏见,也有公共政策的,更令人困扰的是,就目前而言,两者的逻辑是一致的,而不是你说的“逆向歧视”。问题的解决难点是什么?

陆铭: 以我多年的讨论和与公众的接触来讲,第一,是因为我们没有把很多问题讲清楚,而当前的舆论环境也不利于把问题讲清楚,因为大家不理性,宁愿相信直觉。直觉容易看啊,比如把交通归结于人多,这很符合直觉。但如果要讲一番道理,人们接受不了。我写《大国大城》的原因是,许多人原来就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一直只是传统的印象,就觉得“大城市”不好。

第二,我们整个国家从上到下,从经济基础秩序,到公共参与,再到最基本的公民权的概念,没有仔细讨论过。一个人在哪工作,就在哪交税,就在哪平等地享受公共服务,应该通过法律来保障。一个公民有选择在哪就业和居住的权利,应该被写入《宪法》。如果跟你讲道理,还是改变不了你根深蒂固的观念,但还有法律和宪法来作为保障。1975年之前的《宪法》里有自由迁徙和居住是公民权利这一条,因计划经济逻辑被去掉了,但现在写入的时机成熟了。1982年便有人大代表提出,现在又三十年过去了。

新京报:通过户籍及其附带的社会福利、公共服务和子女教育限制人口迁移,在当下仍是大城市和特大城市的政策倾向,是否能得到改变?

陆铭: 我经常接触不同层面的政府官员,我真心认为,如果把道理将给我们的政府官员听,他们听明白,也是愿意改变的。现在的结果是因为,许多的政府官员认为他们想的是对的,比如根深蒂固认为北京上海就是太大了,就该限制人口。

我一个同事的丈夫是政府官员,她把我的书放在书柜,她丈夫此前也认为上海就该控制人口,但现在把书拿出来看,他也改变了看法。上海交大承接上海局级干部培训,我上完课,大家也都赞同,尽管也少数根深蒂固认为原来的想法是对的。所以,我觉得,我们的社会可以改变,但需要理智一点,舆论环境再宽松一点,大家平心静气地讨论。


“北京户口”的“价值”


新京报:民众的意见亦是重要的一环。研究中国的海外学者,比如裴宜理,他们提出中国的“权利”观念跟西方不一样,历来追求的是生存权、社会福利权,而不是平等与自由的权利。如果照此说来,民众在推动公共政策改变方面的现实需求似乎不大。是这样吗?

陆铭: 这种看法已跟不上中国的现实了,但也不是说她就错了。从历史传统上讲是这样,我们的“公”或公共概念,不是现代的,而是家庭和家族的概念,其实可以说,只是一个更大的“私”。我们不是对平等和自由没有追求,而是说这种追求是被扭曲的。比如教育,你会发现一个非常典型的论点,“如果现在让外来劳动力进入到城市,就对城市里的人不公平”,大家也谈“公平”,但却把特权的维持理解成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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