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单读
《单读》出版物(前《单向街》杂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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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代还是坏时代?|每周一书

单读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6-03 09:0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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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人没有问。他说:“事情有多急?”然后就听对方说了几句,又厉声说:“我在去开会的路上,我亲爱的女儿。是的,总得有人为家里的餐桌提供食物,为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妈买珍珠和钻石,早点回家享受生活是我负担不起的一种奢侈。”说完这句他自己也笑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是说去你妈的吗?你是这么说的吗?你跟你他妈的亲爸就这么说话吗?我在俄罗斯的时候……”他再次努力,音量更高了。“我在俄罗斯的时候,我父亲——你说什么?你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俄罗斯?我明白了。很好,那么这场聊天也该到此结束了。”


印度人在反光镜里看着白人气呼呼地把手机摔在座位上。这就是美国家长的症结所在,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孩子们一个个都桀骜不驯。他想到了他的女儿,他的第三个孩子(另两个是男孩,性格像他们的母亲一般温顺),一个犟头倔脑的小姑娘,喜欢戏剧,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贾珊姆卡普利亚,这是她妈妈给她取的名字,尽管他绞尽脑汁劝她理智一些。他还能做什么呢?他们俩想要一个女孩都想了那么长时间,他老婆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贾珊姆卡普利亚。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拉维出生后,足足过去了十三年,她在那年春天降临了人世。他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了婚,二十岁就做了父母,普利亚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在菲尔德斯通学院念书。他怎么会知道他们以后会缺钱?他怎么会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在学业上会表现得那么平庸?他怎么会知道癌症会花光他全部的积蓄,然后只有向上帝祷告,然后他的妻子塔里在五十岁时就去世了?他怎么会知道贾珊姆卡普利亚,这个全家的幸运星,这个全家唯一一个和他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孩子——弹钢琴很有天赋,学习刻苦,长得也漂亮,一双棕色的、如皓月般的大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会为了帮助他付医药费而不得不打两份工?不过,他沾沾自喜地想到,我女儿从来不说脏话。我们从小就教育她做人要有礼貌,要尊重长者,她已经错过两个学期的课了,但她从不抱怨。这就是美国家长的问题所在。他们过于软弱。孩子们嗅出了他们的恐惧。


在他身后,白人男子骂了声“真该死”,然后用一只手捂住了变红的脸。他看向窗外,对着车流说:“这就是我得到的感谢,真他妈的!”


印度人听出此人说话带口音,元音发得怪怪的,发“th”这个音特别费力,他有些同情地瞄了那人一眼。萨蒂听上去从没有这么悲伤、这么刺耳。他关掉了收音机,但随即又后悔了。沉默更难受。他能听到男子的呼吸声:那种柔和的、有节奏的、窒息般的呼吸,那种干巴巴的、克制的哽咽声。他不想朝他看,但他的眼睛不听使唤。他看着那个俄罗斯人在默默地抽泣。这个男人挺有魅力的,他看得出,不过年龄大概蛮大的。也许五十,或者五十五,反正要比他大一点。一头茂盛的头发,鬈曲得很厉害,灰色的。基本能确定他是个“前任什么什么的”。前任士兵,前任运动员,或前任情人,反正是颇有才华的那种。稍微有点肥胖,样子看上去就像托德斯广告目录上的男模,沉稳,富有。不过,他的穿着打扮和那些在曼哈顿上班、竭力想忘掉自己年龄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串珠项链,牛仔裤,T 恤衫(还有时髦的运动鞋,印度人知道,尽管他看不见那人穿的鞋子)。


抽泣很快就停了。俄罗斯人坐直了。他擦了擦眼睛,尽管眼睛里新的舒洁面巾纸。“给。”他把纸巾盒往后递过去。俄罗斯人抽了一张。“整盒都拿去吧。青春期长着呢。”


俄罗斯人笑了起来,既惊讶又开心。“不好意思,让你听见了这些。”他说,“你有孩子吗?”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印度人回答。


“是两个女人,”俄罗斯人说,“算上老婆。”他看着窗外。“我想不通。我可以向你爸起誓。我会被她们……”


“弄死的。”


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我会被她们弄死的,在莫斯科没人会认为这是犯罪。”


印度人点点头。“你是俄罗斯人?”


“曾经是的。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还不止,三十五年了。”印度人微笑着说:“我出生在本地治里——”


不过,俄罗斯人打断了他。“就停在这里好了。”印度人匆忙地在街角停车。俄罗斯人匆匆打开车门。他从挡板上方递过去一张十美元的纸钞,一边下车一边说道:“不用找了。”





俄罗斯人走进装潢考究的大堂,对着门卫点了点头,门卫用手触了触帽檐。他觉得自己那双运动鞋在庄重的深红色地毯上显得格外白。他走过了几棵盆栽的棕榈树。他每次去见他们的时候都走得很快,尽管他知道这样很傻;没什么好害怕的。这些会面总是在中城区里一些“玻璃盒式的”建筑内进行,这些建筑的外观酷似宾馆:不锈钢,包豪斯式的窗户,雪白的墙壁,廉价的、打过蜡的黄色木质拼花地板,米色的百叶窗。礼拜三的约会总是放在西  58 街上的这个地方,就在百老汇和第八大道之间。他过去常常对他们不更换地点的做法提出异议,因为他担心看见熟人或被熟人看见,不过在过去的六个多礼拜里,他在这间大堂里还没有重复看见过同一张脸,更别提遇见什么熟人了。就连门卫也是每周换人的——全都是身材魁梧、脾气温和的拉美人——而且对跟谁打招呼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会和小孩子及来自西印度群岛的保姆们说说话,但几乎从不和穿运动外套和运动鞋的白人搭讪。


于是,俄罗斯人不起眼地穿过了大堂;或者说有人看见了他,但并没留意,因为他不值得别人留意:这两种假设既令人宽心又令人讨厌,有种怪异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喜欢被别人认出来的。他希望有人将他领进巴尔萨泽包厢,听到服务小姐们低声说:“我觉得那人是……?”他希望圣安布鲁斯的服务员人人都知道他喜欢吃流黄蛋。他希望在他走进一场晚宴或派对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气也在为这座城市里难得的高雅和大把的金钱而流动。他希望他的生意能够在这两方面都令人目眩。他知道,他的生意的魅力所在,就是将优雅和金钱结合在了一起,而不是画笔和画布的结合。绘画只是手工劳动。买家的兴奋点来自于大众的评论。在三十五年里,他掌握了获得普遍认可的良好品位的魔法,开了一家虽小但很体面的画廊,赞助人就是那些他愿意为他们发挥精准目光的人。不过,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管他为各家杂志讲述了多少遍自己的经历,他仍旧对莫斯特公立学校与莫特街上的时尚空间之间的天壤之别心怀敬畏。


这就是他女儿没有认识到的一点,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财富来自于工作,来自于努力,来自于汗水。她认为他的工作就是参加拍卖和开幕式。她认为她的工作就是做一个漂亮的阔小姐。还有忧郁。这是她的新爱好。是受了她母亲的影响。他真不该和美国人结婚。还结了两次。第一次是出于狂热:布鲁克林的罗塞拉,意大利裔,像发情期的野兔一样疯狂,但是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他们俩当时都是雕塑家萨斯曼的助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此后她再也没有恢复过来。现任即第二任妻子是个肥臀女人。阿曼达。拉丁语的意思是“值得你去爱的人”。或者,像他以后体会到的,“需要你去爱的人”。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你必须,并且有义务去爱她”。她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了画廊,是一个从科尼尔斯农业证券公司出来的标准的实习生:常常流鼻血,头发染成金色,神经质,厌食,痴迷于赛·托姆布雷 (1 赛·托姆布雷(Cy Twombly,1928—2011),美国抽象派艺术大师。) ,强迫症般的洁癖。但她事事尽力。对艺术,对艺术家,对赚钱,对教导他。实际上,现在他已经离不开她了。她知道在他名下的每一笔财产,也知道他们的女儿会恨他。他女儿也许不喜欢他,但绝对喜欢他的钱,所以多少还得爱他一点。


他匆匆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一个大块头的黑人女子也进去了,还推着一辆双人的婴儿车。一对金发的婴儿,都在睡觉。他微笑着对女人说:“到哪一层?”


“28 层。 ”


他按下按钮,28 和 37。没有别人进来了。电梯门关上了。他们上去。


彼此的沉默让他觉得尴尬。“这对小家伙真漂亮。”


“谢谢你 (1 女人的发音带口音,把“谢谢你”的“三克油”说成了“桑克油”。) 。”是海地口音。


俄罗斯人笑了。但在之后更为尴尬的沉默中他又想到:谁会去恭维一个保姆呢?又不是她的小孩。这对金发双胞胎的父母很有可能是一对快乐的夫妻,他们为了这对小家伙已经花了不少钱,现在更是花了大把的钱请了这位会说法语的保姆,为了让这对小家伙不要打扰到他们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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