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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峰:论明代北京皇城的瓮城结构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 公众号  · 历史  · 2021-05-21 08: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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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南端,晚至洪武二十五年(1392),尚名“广敬门” [35] ,至洪武二十八年(1395)《洪武京城图志》名“洪武门”,而洪武末年、建文、永乐初年,或称“正前门”“辂门” [36] 。这条记载,或系建文、永乐修纂《实录》时未遑还原旧名。但洪武门也并非建文、永乐定名,所以,本条记载完全可能了体现原名与实事。洪武门是外城向南伸出的瓮城南端的城门,而此时尚无外城。若曰内城建成之初,南方已不但建成从午门到承天门的瓮城,而且建成从承天门到洪武门的“瓮城之瓮城”,实难想象。不过,梁庆华等将洪武六年(1373)外城周长换算为8288米,因此时尚未拓展外城西墙,将西部宽度按东部计,再将南方瓮城直至洪武门计算在内,结果恰合实测 [37] 。而明朝官方测量北京皇宫城池周长时,也确实是计长方形城池加瓮城的 [38] 。可见,洪武六年(1373)的外城数据,已将以洪武门为顶端的瓮城计算在内。退一步想,就算这个数据是工程结束后增补的,就算“洪武门千户所”只是在后称洪武门的地方设置了千户所,这个地点应已为重要地标。端门、承天门等南部重门,重要性远超洪武门,虽然洪武十年(1377)方首见《实录》,此前必有设置。
由此,比较合理的推测是:建内城时,同时建内城南到承天门的瓮城,增建外城时,同时建外城南到洪武门的外瓮城,和内城到外城的其他三方瓮城。但是,若初建内城时,其他三方不设瓮城,似过于单薄。明初的南京城,城墙之高、城门之固,可称空前绝后。今存南京城的南门,内设三层瓮城,主城门厚逾50米,可以想见,明初对门禁守卫之追求,已近病态。与京城相比,皇宫城池防卫之严,必有过之而无不及。吴元年(1367)所建内城,当既非仅简单的长方形城池,也非仅仅在南部伸出狭长的瓮城以壮观瞻。四面瓮城,当早在吴元年(1367)初建皇城、未见元大都规制时,为强化防御而建。后来模仿元大都外周垣,以各瓮城顶端为枢纽,向两侧延伸增筑了一道外墙。总之,南京皇宫城池,看似一个以四面瓮城联通内外两重城墙的格局,实则一个内城加四大瓮城、附加外墙的模式。这个模式,既非继承前代,亦非出自规划,而是明初内城加瓮城的特殊格局受元制启发增补的。洪武建文时期,时人视皇宫城池,当无内外两重观念。

二、北京瓮城遗制

永乐建北京,体制一依南京。但北京的皇宫城池,无需重复先建内城与瓮城、后建外城的过程,当按南京已有的四面瓮城联通内外两重城墙,直接建设。然则,北京是否有四面瓮城之设呢?皇宫城池南部,设两重瓮城。内从午门经端门到承天门,与两侧的阙门、庙社门、街门,构成联通内外城的瓮城。外从承天门到大明门,与两侧的长安门,构成伸出外城的瓮城。此尽人皆知,与南京完全相同。其他三面,似乎没有南京那样明显的联通内外城门的瓮城。但明代前期,皇宫城池虽然是按两重格局建设的,却未淡化“皇城”整体观念,则南京的瓮城结构及其整体观念,应该在一定程度上传递到了北京。
(一)东部封闭空间
据《北京历史地图集》,东、西华门外未设瓮城。而《洪武京城图志》东西部瓮城的规模气势,在北部之上,直追南部。则北京东、西华门外,是否有瓮城遗迹呢?
东华门与东安门,东西相对,距离最短,似宜建成瓮城。但甬道两侧东上南北门的方位,似非瓮城所应有。朱偰据刘若愚详载道路建筑判断,东上南门、东上北门,远在垂直于东华门至东安门甬道的便道南北段中部,西部规制略同 [39] 。《北京历史地图集》标“东上中门”于东华门外的道路交叉口,东上南、北门在南北道路稍近处,诸门无辅墙,仅标识通衢,西部略同 [40] 。按,朱偰仅粗略估计,而刘若愚《酌中志》、孙承泽《春明梦余录》不载东上门、西上门所在,《北京历史地图集》或因此合“上门”“中门”而称某“上中门”。其实,明代记载中,东西上门、中门常见,却无“东上中门”“西上中门”名目。
晋宏逵据外城北部规制、清代地图、西华门外明代地基遗址等指出,明代习惯在主门前布置左右辅门,东、西华门外紧邻护城河设上门,跨门外南北便道建左右门,“左右门与上门距离不会太远”,“明代皇城门、三组中门、上门及其左右门、宫城门的四层组合,是宫门前大道的设置模式。其左右两侧,南门利用庑房,其余三门利用沿街衙署及其围墙,形成相对封闭的空间。” [41] 这项推断,严格区分东上门与东上南、北门的东西方位差异,精准合理,但仍以东、上南北门在离开甬道的南北便道上。若然,两门在甬道两侧各凸出一片,与甬道围成一个T字形空间,与南部的长安左、右门与大明门构成T字型瓮城相似,又与北上东、西门即远在东西两侧呼应。但是,长安左、右门在外城之外,而内城东、西华门之外,应更类似内城午门之外。午门之外的阙左、右门,实接阙楼而临甬道,并不向两侧凸出。北上东、西门,乃因万岁山阻隔而向两侧推移,皆位于东西道路和南北道路交汇处。无论将两条南北道路视为被万岁山“绿化带”隔开的一条正北方甬道,还是将万岁山地带视为比两侧南北道路更重要的禁地甬道,二门仍可视为紧临北上门外十字路口而建,未向两侧凸出。
崇祯年间,刘若愚《酌中志》介绍皇城内各衙门、建筑的职能与分布,内容系统、详尽而精确,就明代皇城而言,史料价值在《春明梦余录》《日下旧闻考》之上。此前研究者多有征引,但或与其他史料等量齐观,或因刘氏独特的描述方式和叙事顺序,偶有误读或疏略。刘若愚于东华门外地带载:
东河边……过东上北门、东中门,街北则弹子房……再东则东安里门……过桥则东安门也。
自东上南门之东,曰重华宫。
自东上南门迤南,街东曰永泰门,门内街北则重华宫之前门也。 [42]
早在景泰元年(1450),明英宗归国,礼部定仪:“太上皇帝……进东安门,于东上北门南面坐,皇帝出见……自东上南门入南城。” [43] 按计划,明英宗要沿甬道至东上门前,再向南拐进南内,拐弯前接见皇帝和百官。礼部似不可能将行礼时的御座,设置在离开甬道的南北便道上,即东上北门当紧邻东西甬道。其实,刘若愚此前先介绍北河沿即南北道路北段沿线,然后介绍东西甬道“街北”。其“过东上北门、东中门”是在甬道上看“街北”,东上北门应该临街即东西甬道。同理,“东上南门之东”是看东西甬道的街南,然后“东上南门迤南”是看南北便道南段的“街东”,东上南门应临十字路口。所以,东上南、北门,实距东上门非常“不远”,正是在东西甬道上临街而建,门后辟为南北便道。东华门经东上门、东中门、东安里门至东安门,与两侧的东上南、北门,构成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封闭空间,与南京如出一辙。
(二)西部封闭空间
内外城之间,西部最宽敞。西北的西安门与东南的西华门相去甚远,长长的道路在内城西北角外的乾明门拐弯,向西经棂星门至西安门,向南直达西华门。《北京历史地图集》将乾明门至棂星门一段,标为南北临湖、四面围墙的封闭小城,将西安门至棂星门、乾明门至西华门两段,标为开放街道 [44] 。按,刘若愚载:
乾明门……由玉河桥、玉熙宫迤西,曰棂星门,迤北曰羊房夹道,牲口房、虎城在焉,内安乐堂在焉。棂星门迤西,曰西酒房……曰洗帛处、果园厂,曰西安里门,曰甲字等十库……正西则西安门也。棂星门迤西街南,赃罚别库之门也。门之东迤南,曰蚕池,曰阳德门,又西曰迎和门,则万寿宫之门也,曰大光明殿。自阳德门外,皆可以至河。 [45]
“门之东迤南”之门,当指赃罚别库之门,蚕池位于棂星门西南 [46] 。刘若愚乃以棂星门为起点,依次述其西北、正西、西南。紧邻棂星门的街北羊房夹道,必是垂直于甬道的南北便道。此后向西诸署联比,直达西安门,街南强调为赃罚别库之门临街,皆未提及街道出口。阳德门位于棂星门西南,应即蚕池周边某门,“又西”的迎和门,皆在棂星门西南再向西,在甬道以南较远处万寿宫墙上。万寿宫是嘉靖年间重建的西内,明世宗载:“文皇帝旧宫之迎和门……外之南,作一亭……迎和门内之北,立先蚕坛。” [47] 则迎和门必非北向甬道开门。夏言有诗词“迎和门外柳堤平”“迎和门外日初晴”。 [48] 严嵩载:“于金海边乘凉,是日出迎和门,登舟。” [49] 明末清初人记迎和门牌匾,称“东迎和门” [50] 。可知迎和门乃面对太液池,向东开门。作为“万寿宫之门”,迎和门必临大道,这只能是棂星门以西向南的便道,与羊房夹道南北贯通。总之,从西安门至乾明门的长长甬道,仅在棂星门西向南北两侧开便道,形成十字路口,虽未设门,形制与东华门外的甬道相似 [51]
刘若愚又载:
乾明门,门里迤南曰兵仗局,曰西直房……曰旧监库……曰尚膳外监,曰甜食房,曰西上北门。
自西上北门过西上南门,向东,则御用监也。又南向西,则银作局也。 [52]
刘若愚乃自乾明门南对便道,依次介绍道西、便道和道东。其中,由北向南罗列道西建筑,至甜食房,已在东华门至西苑门甬道非街北 [53] 。则甜食房下的最后一处“西上北门”,必在南北便道北段的南端。
朱偰据“向东则御用监也”,许冰彬据御用监在西华门西南一里左右等,认为御用监在南北道路南段之东 [54] 。《北京历史地图集》则将御用监标在道西的宽阔区域 [55] 。按,便道东至护城河,仅50米左右,不足以容纳御用监这样庞大的机构,也不合一里左右。刘若愚言“向”某方位,一般指“面向”,而非“走向”。如介绍南北向的西一长街沿线诸门:“再北向东,与凤彩门斜对者,曰咸和右门……咸和右门之北向东,与隆福门相对者,曰广和右门……广和门〔之北〕向东,与端则门相对者,曰大成右门。” [56] 咸和右门、广和右门、大成右门,皆位于街西,南北相望、坐西朝东 [57] 。所以,“向东则御用监”,不是指道东,而是指御用监大门向东开,位于道西,《北京历史地图集》确。由此,御用监是从北向南“过西上南门”后,看到大门东开的第一个地标,西上南门必在南北便道南段的北端。
总之,西上南门、西上北门,也是临甬道而建,与甬道上的西华门、西上门、西中门、西苑门,构成一个紧凑的长方形区域。刘若愚介绍东、西华门外甬道大街两侧,除上南、北门两侧的便道,从未介绍有其他街道交汇。这两个地段,如晋宏逵所言“利用沿街衙署及其围墙”,形成了不但形状规整、而且彻底封闭的空间。乾明门至棂星门的小城以西,直到西安门,途中仅与一条南北便道交汇,不妨也视为棂星门外相对封闭的规整长方形空间。
(三)北部瓮城与封闭空间
据《北京历史地图集》,外城北部,有两个南北串联的瓮城。偏南者,从玄武门外的北上门至万岁门,与两侧的北上东、西门,构成一个东西很宽、南北很窄的小瓮城。偏北者,从万岁门北过万岁山至北中门,与两侧的山左、右里门,构成一个环绕万岁山的大瓮城。两者叠加,内与玄武门隔河相望,外以大道通北安门 [58] 。此包山而城、北端不接外城,异于南京联通外城的北部瓮城。按,刘若愚载:
皇城内,自北安门里街东曰黄瓦东门……北安门内街西曰安乐堂……再南黄瓦西门之里,则内官监也。过北中门,迤西则白石桥、万法殿等处,至大高玄殿……北中门之南,曰寿皇殿。 [59]
“过北中门”向西,为外城西北诸建筑,则北中门必非万岁山瓮城的北门。《明宣宗实录》载,宣德四年(1429),“北安门守卫百户杨清奏:‘昨夜一更初,府军后(军)〔卫〕指挥李春进题本,臣递至北中门,守卫官不肯传达。’” [60] 晋宏逵据此指出,北中门有门禁功能,应横跨北安门内南北道路,可能位于雁翅楼北端 [61] 。按,刘若愚未提及雁翅楼,“过北中门”即介绍“迤西”“之南”,则北中门更可能如单士元推测,在“今地安门大街南端丁字路口处” [62] 。如此,北安门内整条街道,与北中门、街两侧的黄瓦东、西门,构成一个彻底封闭的空间。
刘若愚言“北中门之南”为宫殿,当指诸宫殿方位,并非指可从北中门径直走到寿皇殿。万岁山以北,宫殿邃密,瓮城北墙似未开后门。万历《大明会典》载,公主出殡,“由东上南门、东上北门、北中门、北安门出。” [63] 灵柩并未经北上东门、北上门进入两个瓮城,而是沿瓮城墙外道路至北中门。可见万岁山周边瓮城,非供南北通行,而是一个交通障碍。出北上门后,需折经北上东、西门,再往北,绕过万岁山,方可汇聚到西中门。如果将万岁山视为南北甬道中央的一条宽阔“绿化带”,则北上门至北中门,也是一个上门之外两侧开门、门后设垂直便道的封闭空间。
晋宏逵据乾隆《京城全图》指出,在内城以北,“从景山东西苑墙延伸出来的围墙一直要抵到护城河边,墙中央辟北上东门及北上西门。从北上门两侧伸出的围墙,‘撞’在东西围墙上,形成神武门外、北上门内的一个长方形封闭院落。” [64] 这不是清代后期的样式,完全可能是明代遗制。明代北上东、西门之南的围墙,除了向内折形成扁平瓮城,还继续向南直抵护城河。这“堵上”了西上门侧后的缺口,构成了从玄武门向外直到万岁山北的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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