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利维坦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也就是我本人(写诗的时候叫“二十月”)的订阅号,纯粹个人兴趣——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诗歌、小说、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来去之间  ·  转发微博-20250605211954 ·  8 小时前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  人生荒废一段时光会怎么样? ·  12 小时前  
纯银V  ·  雷鸟这款 AR ...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利维坦

生死北漂:为了点儿屎,犯得上杀人?

利维坦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7-04-27 09:20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于德顺皱着眉头,嘴唇紧绷着,不像开玩笑。


出了安定门,走到地坛边上,就是南净粪厂。朱福禄和于德顺都不用化装,背上粪筐,拎着粪杓就进厂了。


我和小宝去了趟内三警署。南净粪厂的事,警署早就知道了。我问为什么不查,巡警说:“这事儿麻烦了,粪道是前清就划分了的,不是一天两天就敢动的。”


“杀了人也不管?”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一个粪厂几百号人,全是外地的,抓谁啊?”


我说,人死在你们区,就该去查。


巡警嚯地一声笑了,说:“可粪厂哪个区警署也管不了,这是卫生问题,京师警察厅卫生处直管。“


离开内三警署,我托人打听了南净粪厂。


南净算是民国最早的粪厂,前清时候就有了,一家占了十几条粪道,一半以上都在安定门大街和德胜门一带,不但每条道都 ,而且交通方便,直通粪厂。


清朝和民国时期,大部分粪厂都分布在地坛及往北方向,因此,安定门是北京城最主要的粪车通道。


南净的老板叫杨运星,从民国六年(1917年)接手粪厂,不但从其他厂新买了几条粪道,还给粪业定了个新规矩:粪道主权归厂里,居民不得擅自掏粪。


因为定下这个规则,各大粪厂推举杨运星为当年的北京粪业公会会长,一直干到现在。


小宝问我,这规矩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你拉的屎,并不属于你。要是你掏了自己家粪,就算侵犯了粪厂财产。


“我肏,这么霸道?”


“所以他们才叫粪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听说过吧?就这个意思。”


三天后的早上,福禄和于德顺回来了,背着大粪筐,腿上绑了绑腿,一身职业粪夫的打扮。


民国初年,粪夫的装扮都是这样,图为1919年的一位粪夫。


两人在粪厂的几天,从早到晚背着粪桶往晒场倒粪。晒场的工人,在地上铺一层炉灰面,把稀粪倒成条状,晒成粪饼。


负责加工的人,用勺子把粪饼剁成饺子大小的"捡儿",晒一天,外面黑紫光亮,里面还松软,这种粪干最好。


粪干送到厂外,用荆条编的圆盘盛了,一盘两个钱。有的粪太稀,就不做粪干,直接粪车装了卖。



于德顺说,粪厂加工有猫儿腻,掺了假,“若是按流程做粪干,你觉得那就是纯粪,实际上却不是。按我瞧见的算,做出来的粪干,能有四成纯就不错。”


我问,剩下是什么。


“主要是草灰,也有土,一斤粪,掺八斤灰。兑完拿勺一搅和,不是行家绝对看不出来。”


福禄闷在一旁不吭声,小宝问他怎么了,他腾地站起身,说:“我要报仇。”说完便往外走。


小宝拉住他,说:“着急没用,我们也没证据。”


于德顺说,跑海粪夫都是自己做粪饼,绝不掺假。他和福禄肯定是在城外卖粪的时候,得罪了南净粪厂的人,否则表弟也死不了。


他蹲在地上,用手指划拉着算账,说:“种地的一年四季缺不得肥,多一个买纯粪的,粪厂就少一个生意,算下来得少赚十一二个大洋。”


说完,他站起来拍拍手,又说:“这么多钱,还真是敢杀人。”


我递给于德顺一支烟,他点上抽了两口,又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中午,我们去西四大街找了个馄饨摊,随便吃了点,打算第二天去城外粪摊看看。


民国时期,北京街头的馄钝摊,当时的馄饨和现在基本一样。


十六号,我和小宝一早去了灯市口,找福禄和于德顺,天还早,就溜达过去了。


走到猪市大街(今东四西大街),遇上生猪市赶集,一路走过去,听到的都是猪叫,鼻子里全是猪粪味儿。


民国初年的北京灯市口地区,图片是猪市大街(东四西大街),出自美国社会学家甘博的北京摄影集。


过了生猪集市,还是满鼻子粪味儿。我问小宝,有没有什么不对。


小宝皱着鼻子闻了会儿,说:“肏,人屎味儿。”


找个街坊一打听:这条粪道的粪夫罢工了,从早上到现在,每家门口都有一堆没清理的粪,茅厕里的粪也都冒了尖。


拐进方家胡同,迎面冲来两群人,边跑边对打,人人手里拎着粪杓。一群小学生躲在墙根里看,拍着手哈哈大笑。


我和小宝傻在那里,再一看,是跑海帮和南净粪夫打起来了,福禄和于德顺在里头,正舀了粪汤往外泼,他俩后头,是八九个光膀子的汉子。


小宝骂了一句,冲上去帮忙,还没施展开,就踩了两脚粪,弯下腰就吐。


我往前去了几步,又退回来,捏着鼻子叫福禄住手,福禄不理我,仗着人多,打得南净粪夫满胡同跑。


那群人跑到十七高小门口(方家胡同小学),要往里进,校门口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喝住他们,骂了一通。


我一看,是高小的校长舒庆春,我曾在报社跟他见过。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问他怎么回事。


早上,南净的粪夫罢工,给街坊提了俩要求:一是不准让跑海粪夫进门,二是天气太热,每家交份解暑费。


街坊受不了臭,商量着交钱,福禄和于德顺叫来一群跑海帮的,两伙人就打起来。


打走南净厂的粪夫,于德顺拿上粪桶粪杓,吆喝跑海帮在胡同里收拾起来,满地的粪汤冲洗得干干净净。


小宝拍拍福禄,说:“这哥们挺能干,你也学学。”


我说,他这是聪明,一会儿你们可以去给街坊掏粪了。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