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图3. 拉瓦锡与夫人在做实验(雅克-路易·大卫画作)
或许是巧合,第一个被发现的超导体——金属汞,也是炼金术士最常用的原料之一。因为汞在常温下是银白色液态,氧化汞又呈现出鲜艳的红色,两者都极具魅惑,符合金丹的神秘特质。汞和氧化汞都是剧毒,容易分解或蒸发,摄入一点点就可能头晕目眩,颇有成仙的感觉,一旦搞多了,就一命呜呼,真上西天去了。幸好,有了诸如拉瓦锡、门捷列夫等近代化学家的努力,人们终于清楚认识自然界是由多种元素组成,整体构成一个元素周期表。汞,无非是其中一种普通元素而已。
自从荷兰的昂尼斯发现单质汞可以超导之后,物理学家就把元素周期表翻了个透,到处寻找可能超导的元素单质。结果是令人可喜的:汞的超导电性并不是特例,很多金属单质在低温下都可以超导,只要温度足够低!例如人们生活中常用的易熔的锡,超导温度为3.7 K;厚重的铅,超导温度为7 K;亮白的锌, 超导温度为0.85 K; 轻薄的铝,超导温度为1.2 K;熔点很高的钽和铌,超导温度分别为4.5 K和9 K。一些金属在常压下难以超导,还需要靠施加外界压力才能超导,如碱土金属钙、锶、钡等,许多非金属如硅、硫、磷、砷、硒等也完全可以在高压下实现超导。剩下的一些不超导的单质,要么活性很低——如惰性气体,要么磁性很强——如锰、钴、镍、镧系和锕系元素等,要么具有很强的放射性如84号钋及以上的元素等。有意思的是,导电性很好而且在生活中利用历史最悠久的金、银、铜三者均不超导,也有可能是超导温度实在太低,以至于现代精密仪器都无法达到。总而言之,如果给元素周期表中超导的元素单质上色,就会发现大部分元素都是可以超导的
(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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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超导元素周期表
超导, 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特别!但是不同元素单质的超导临界温度,千差万别!
究竟是什么因素影响了超导的临界温度?理论物理学家率先展开了思考。根据巴丁、库珀、施隶弗的BCS理论,金属中的超导电性来自于电子间通过交换晶格振动量子—— 声子而配对, 那么电子和声子、电子和电子之间的相互作用,必然会对超导电性造成重要影响。原子的热振动就像两个原子间连着一根弹簧一样,弹簧的粗细长短将直接决定原子振动的热能量,穿梭其中的电子也将为此受到影响
(图5)
。爱因斯坦曾认为原子振动都是一种频率分布,建立了第一个声子的理论模型,但这个模型过于简单粗暴,无法准确解释固体的比热容。德拜在此基础上做了改进,考虑了多个分支的不同频率的声子分布,建立了声子的德拜模型,很好地解释了实验数据。根据德拜的理论,原子热振动存在一个截止频率——被称之为“德拜频率”,也就是说,连接原子的“弹簧”也有它的极限,再强只会崩断,原子晶格失稳,固体发生塌缩或熔化。BCS 理论预言,超导体的临界温度,就和原子晶格振动最大能量尺度——德拜频率成正比,还和声子态密度(单位体积的声子数目)相关。
图5. 固体中的原子振动——声子(图片来源:www.techtimes.com)
然而,在理论家进行详细计算时,发现有些金属单质中的超导临界温度并不是如此简单。特别是实验上有了贾埃沃的超导隧道效应数据,他发现实际隧道效应曲线的边缘并不像BCS理论预言的那么光滑,而总是存在一些弯弯曲曲的特征,并且随温度还有变化。理论和实验的细微矛盾引发物理学家深入思考了背后原因,原来巴丁、库珀、施隶弗的BCS理论早期只考虑了电子和声子之间的弱相互作用,也就是说,两者耦合很小。
理论家厄立希伯格(G. M. Eliashberg)很早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充分考虑了电子配对过程的延迟效应和声子强耦合机制,提出了一个复杂的关于超导临界温度的模型。威廉·麦克米兰(William L. McMillan)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简化近似,得到了一个更为准确的超导临界温度经验公式,其中一个重要的决定性参量就是电子—声子耦合参数,它和声子的态密度成正比。麦克米兰的经验公式非常完美地解释了超导隧道效应的实验曲线,他本人也因这项重要成果而获得1978年的伦敦奖(超导研究领域的理论方面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