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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尤物,死了两次

周冲的影像声色  · 公众号  ·  · 2023-11-12 08: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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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宴开始。


宾客尽欢,开怀畅钦。


酒水如流,觥筹起落,一盏接一盏。


齐父与齐母每桌道谢。到了因歌这桌,她站起来,连敬齐父三杯。


一杯敬他脱囹圄之苦。


二杯敬令郎结良缘。


三杯敬二老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她替他斟满,一一饮下。


齐父心知,自己今日脱困,与新妃不无关系。于是,一仰头,饮空了杯中酒。


杯已空,因歌告辞。


她在上轿前,仰头长叹: “父亲母亲,我终于报仇了。”


当晚,齐父腹痛如绞,肝肠如裂。


他思及前后,觉得今日虽人来人往,但只有因歌神色有异,行动与言语也反常。


房中挤满了人。


府医诊断他的脉博,无奈摇头:“此种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救,你们准备后事吧!”


喜事成丧事。


一生一度的红。


一生一度的黑。


满府上下,原本笑声满堂,如今哭声响彻。


齐越穿着一身红,狂奔到父亲房间。但大势已去。他按住儿子的手,挤出最后一句话:


“许因歌......小心......”


脑袋颓然坠了下去。


齐越顿时明白了。


他一个转身,出了院子。宾朋尽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颓败的杯盏,尚在冒着热气。


他率了府兵,出了门,追因歌的轿辇。


在一处长湖前,他终于拦下了她。


有宫人大喊: “护娘娘!” 侍卫围拢,将她的轿子环在中央,拔刀而立,蓄势待发。


她在轿子里发令: “停轿。”


无惧无畏地走出来,站在他面前。


不过半月余,她竟瘦成如此模样!锦衣宽大得晃荡,肩如刀削,但凛然地撑着身体。


“毒害我父亲的人,是不是你?”


她镇定自若。


“是。”


此时,齐越仍是一袭喜色。今日,是他的大婚夜,是他的良辰吉时,他却打马而来,要她的命。


从前,他要她救人。

如今,他要她去死。


她泪水决堤一般,将她的脸淹没。


他提起剑,直指她的胸口, “送你入宫的人是我,要寻仇,向我寻便是,你为何害我父亲?”


“因为你父亲,杀了我许家上上下下百余人。”


皇城夜已浓。


他的脸在夜色中,变幻莫测,忽尔有柔情,忽尔满是杀气。


她有一瞬间生出幻想:或许,或许他能看在旧日恩爱的份上,饶她不死。


但没有。


他的长剑不加思索地刺来,破开了她的胸膛。


侍卫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顿时喷溅。


她感到有东西洞穿自己,但不疼。瞬息之后,剧痛与鲜血才涌上来。她手捂胸口,倒退两步。


鲜血渗透了衣裳,也溢出了唇边。


她倒在地上,开始痉挛。



不远处,侍卫与齐越打成一片。几个回合之后,他寻了个破绽,调转马头,打马离开现场。


宫女大惊大哭。


此时,因歌已摇摇欲坠,如欲逝的蝶。


她的脑中快速闪过这一世。


这一世,凄惶如雪,无人疼惜。


这一世,悲苦入命,千劫如花,浓情是陷阱,心上人成送命人。


这一世,不甘,不甘......



还未及返回王宫,因歌在轿子上,吐出最后几个字: “齐越,我要你......”


然后一翻眼,闭上了眼睛。


长夜如刀,月无光。生命尚未绽放,刹那间凋零。


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齐瑄?齐越?还是王?没有答案。


只有弱小如女子,以自己的性命,为野心、疑心、仇恨陪了葬。





这是齐越后来知道的。


他的父亲奉王之命,去铲除许家。因为有人进谗言,许父有勾结乱党之嫌。


王疑心甚重。


几日后,下了密诏。


领兵灭门的人,就是齐瑄。


谁能想到, 因果报应,环环相扣。他年的因,就是今日的果。


他年的果,也成了今日的因。



那个夜晚,他打马得得而行,想赶回王府。心中也知道,齐府再次大难临头。


他杀了皇上新宠的妃,满门抄斩,怕是免不了了。


此时暴雨如骤,天上地下电闪雷鸣。


他想到多年前,有白头术士对他说: 你性情凉薄,负人负己,终将尝到噬骨之痛。


这痛,终于来了。


那一晚,闪电如阵,在皇城接二连三地降临。


齐越牵着马,在暴雨中跌跌撞撞地走。


不辨方向,也分不清道路。一转,阴差阳差间,竟回到了刺死因歌的地方。


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他猝然倒地,不省人事。


在黑色的梦里,在混沌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反复重申一句话: 倾你三生,护她周全。


他的生命在这一晚,真正发生变化。


从此, 他不再老去。


不再死。


时光在他这里,是静止的。不再流动,不再具有意义。他将几生几世,活在赎罪里。


他要用百年、千年,去爱她,救赎她。





醒来以后,暴雨已经停了。他打马往家中赶。


在街头巷口,隐约听到有人说:“齐府......”


心下开始担忧。


他“驾驾”地怒喝,更迅疾地归去。


没想到, 一推门,府中虽一片哀意,但井井有条。


母亲一身缟素,新妇也换了素衣,兄妹等人,都齐聚于灵堂。


他找到母亲,问怎么回事。


原来,在他昏死的这些天,王确实动过怒。


齐瑄有友在朝,向上禀报:因歌是许氏遗孤,前来复仇。


王大惊。


杀心消了大半。


大臣又谏:“刚刚赦免,又向齐府发难,朝令夕改,有损圣威。”


再献了三个绝色佳人,比因歌更销魂,销了王的怒气。


齐府得已保全。



因歌如一缕幽魂,无声无息消失。


无人再念起。

也无人再提及。


他以为,他与许因歌,恩怨两销,阴阳两隔,从此两不欠。


孰不知,孽缘还在继续。


在这一世。


在许因歌被杀的这一世,齐越于30多岁时,愈来愈感到举目茫茫,四大皆空。


他放弃荣华利禄,放弃恩怨纠缠。


出了家。


他在古佛之下,青灯旁,度过岁岁年年。



30年后,寺中老僧须发皆白。老禅师看着这个苍老的少年,终于发问:

“你的容貌未曾改过,你可知晓?”


他也讶异这一点,不知发生什么变故。


“师父,这是何故?”


“异相皆有异因。这一生,你可负了人?”


这样的不老之身,谁也不知是福,是祸。但一定有心结未解,有人要等,有使命要完成。


50年过去了。


他的亲人、友人、师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他见证了朝代更迭;


见证了文明的兴起、繁荣、衰亡、新的文明又崛起;


见证暴乱、反叛、夺权、篡位;


见证了在时间之中,人如蚁,方生方死,为权为利争夺不休。


“一 切如捕风,一切皆虚空。”


他对着院中老树,哑然失笑。



在这座寺里,他也成了异人。


因从来不老,他总是蒙面出行。对人只说,“脸曾被贼人所伤,怕吓到人。”


一转眼,又是一个时代的春天。


海棠花又开。


他坐在院子里,洒扫除尘,焚香煮茶,打坐入禅。一如往日。


这百年里,禅院成了老禅院。他也是100多岁的老人。


僧衣如雪。


却面如少年。


无人知晓,他眉宇沉沉之后,藏着怎样的时间灰烬。



这一日,有香客来。


他在院里看过去,猜测应该是两个流浪的江湖艺人,一老一少,来求平安。


求完后,他们转身。


他愣住了。


“因歌?”


100年过去了。


他在另一个王朝的日头下,站在院中老树的余荫,看着转世归来的人,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这一世,她依然是当年模样。


肤如雪,发如浓雾,眸中有星辰。


他隐隐明白了, 他身上的奇迹,都是因为她。


他必须以最初的模样,等待她归来。


他的时间在她离去时,猝然停止了,那个未了的结局,需要她来续。


她归来时,一切就已重新开始。




“小师父,请问这签文何意?”她走过来,递过来一支签。

她看着他,眼中空空如也。

这一生,她已经不记得他。

不记得前生的孽,前世的纠缠与辜负。

不记得她胸口的桃花印记,来自于什么样的旧事前尘。

他转过身,站立风中,展颜而笑。

“这支签啊,讲的是你今生,将有贵人相助,一生相护,至死不渝......”

“何解?”

“这就说来话长......施主, 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在寺中暂歇,待我慢慢解。”

慢慢解。

用三生三世慢慢解。




他转过身。

站立风中,展颜而笑。

“这支签啊,讲的是你今生,将有贵人相助,一生相护,至死不渝......”

“何解?”

“这就说来话来......施主, 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在寺中暂歇,待我慢慢解。”

慢慢解。

用漫长的一生解。


那一晚,她在侧院抚筝。

琴音细而凉,如迷香在暗夜洇开。他不知那调子是什么,只觉清婉哀怨。


他走到院里。

那晚的月亮高而远,像前尘的月,冷彻肌骨。

那琴音,就是月亮的一缕魂。

他忽然想起来,他与她初见时,她奏的,就是这一曲。

但她不再记得。

这一世,她是另一人。


“施主姓甚名谁?”

“幼莞。”

次日父女二人下山,与他拜别。

“江湖路远,就此告辞!”

他也打揖还礼。却在暗中,打了包袱,关了寺门,一路默默跟随。


下了山。

方知时代已经变了。

此时奸佞当道,杀戮横行,苍生一如惊弓之鸟,为了活命,什么手段都会使出。

他在长街之上,看见有人追杀另一人。

无人出手相助。

也在客栈之中,看见有质地暧昧的肉。

当即暗忖:

“不好,此次下山,不仅得还俗,为护她周全,恐怕还得杀生。”

他百年修行,即将毁于一旦。

从佛道入魔道,值么?


他已经来不及想值不值,就已身在其中。




那段时间,幼莞和父亲在街头卖艺。

父亲抚筝。
她吟唱。

他藏在人群中,目光灼灼,盯着众人。若有人跃跃欲试,他就暗中摸到那人身后。

对方动手,他也出手。

出手时,快如闪电。
无声无息。

她卖唱一场,他暗中解决6个人。

唱完后,幼莞说: “这一路,从未遇见这样太平的城。”


他站在长街街尾,看着她离去,在城中最奢华的客栈打点好,他出钱,掌柜则以极低廉的价格,让他们父女入住。

幼莞大喜。

这几年东奔西走,南来北往,住过破庙,睡过马圈,露宿过街头,从没在这样的地方安歇过。

她兴奋得跑上跑下。

这一世的幼莞,少了沉重,多了天真。也好,她能一直这样快乐,也是福份。


此后两月里,他巧施小计,令父女二人在客栈中唱歌。不再去街头。

他呆在她身边,以店小二的身份。

“小姐,我是小二,来给您送早点。”

“小姐,这是午膳,可还对胃口?”

他将这百年攒下的银两,陆续给了她,只说,“小姐今日唱得真好,这是客人们赏的。”

幼莞终于注意到了他。

“你叫什么,小二?”

“齐念歌。”

“念歌?你母亲的名字里,一定有个歌,父亲才为你取这个名字。”

他笑。




那时候,他尚不知道,他因出手迅疾,已被人盯上。

那是一个名为“ 暗门 ”的组织。

组织神秘无比。

高手如云,手段残酷,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表面做生意,暗地里,做人命生意。


他们进得当局,出得江湖。

势力强大。

如果被卷进来,半生厮斗,一路杀伐,休想再平安度日。

这样的恐怖之境,人人避之而不及。

可是,有些因缘,会让你主动走进去。


半年后,幼莞在客栈已唱出了名气。

有人慕名而来。

有人一掷千金。

也有人想轻薄,想强暴,或虏去卖入烟花地。

他的发渐渐蓄起来。

戴了帽,着青衫。英俊无比,攻击手段却愈发狠辣。

在乱世之中, 他无法再做一个好人。

这是他这一世的赎罪。

他必须以霹雳手段,保她菩萨心肠。


有一日,幼莞拉了他,坐在客栈窗下,说:“念歌,我准备回老家,修茸一下老房子,不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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