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澳门博物馆里,讲解员向我解释说,
“我认为,葡萄牙人并没有把自己的文化扎根在这里,让自己在澳门作为‘葡萄牙人’生活。在重商时代,他们离开自己国家前往全世界,然后他们把那些地方的文化、建筑风格、食谱和生活方式,又带到了澳门,而且他们也把澳门带去了别的地方。”
在大航海时代,这座城市是文化与商业沟通的前线。她告诉我们,欧洲人曾对茶叶和艺术品如何狂热,他们不惜重金漂洋过海向中国工坊下订单,然而不同的绘画传统在这时造成了问题——中国工匠没有受过素描训练,并不会按照欧洲甲方提供的立体绘画风格的样板来画。结果就是在馆藏葡萄牙皇室订购的屏风上出现这种清奇的画风。
……这可是镶有皇室纹章的屏风啊,画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摄影:
耷拉
这是一幅欧洲贵族出猎图的局部,可以看出,18世纪的中国工匠已经很努力地给野兽加上了(失败的)阴影,但是这个像筷架成精一样的东西到底是老虎,豹子,豺,还是虎姑婆呢?
我说哪里有点眼熟…图:《天书奇谭》截图
“画成这样都不会退货吗!”我问。
首先,对当时的欧洲人来说有这么个中国工艺品非常酷炫,其次,“加一条需求往返三年,运费自理。”讲解员阿姨嘿嘿笑。
这种绘画传统造成的冲突,在欧洲订做的中国工艺品上表现特别明显。连博物馆讲解员都觉得有趣,她指着屏风上的大雁(?)说,“这到底是什么啊,烧鸭吗?”
屏风上“烧鸭”般的大雁。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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耷拉
这个吐槽醍醐灌顶,我俩如被洗脑般流起了口水。在博物馆开心地玩到闭馆,吃饭还太早,我们决定去传说中的赌场逛一下,看看传说中的灯红酒绿销金窟,小姐姐大腿舞什么的……
站在小姐姐大腿前高兴地看了大约30秒,小姐姐外套还没脱,小伙伴说:
“我想吃烧鸭。”
我也想吃烧鸭,但我们此刻正站在豪华灿烂的舞台前,被豪赌大笑的客人和穿梭来去的服务生围绕着,周围空气里都是金币叮叮当当的音效,供应免费蛋糕和茶水。来都来了,也许我们应该尝尝赌场隔壁的米其林……
可是……“我也想吃烧鸭。”
于是我们就飞奔出去吃烧鸭了。
巨型赌场摩天楼在夜晚俯视城市,那一半的澳门装饰着霓虹色音乐喷泉,永不止息的娱乐城典当行和空寂的奢侈品大道。在光的背面,穿过蔓延雨痕的鸽子笼与小巷里绵密的黑暗,两个人嚎叫着“烧鸭!!”,终于翻出一家夜宵小店,店员爱理不理,廉价茶水冰凉,桌面铺几十层一次性桌布大有客人一走就连碗筷一起打包扔掉的嫌弃感。坐定下来满心忐忑要了一瓶本地啤酒和半只烧鸭。
终于吃到了念念不忘的烧鸭。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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耷拉
菜的卖相和店一样惨淡,然而,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烧鸭!比第一次吃北京烤鸭更惊艳的丰富脂香和细嫩肌理,酱香和火候刚刚好,带出鸭肉特有的稠密质感和温厚甜香。配上当地产的澳门啤酒,痛快得让人想用筷子敲碗唱一首今夕何夕。
——其实我以前从来没吃过烧鸭,要不是因为葡萄牙皇室几百年前采购了一扇画风如此崩坏的屏风,谁会想到去买半只烧鸭佐酒。
▐ 不输东京的拉面馆
除了各种广式烧肉,澳门的日料水准也挺高。下飞机第一顿饭,计划外的吃了北本拉面。因为我超~喜欢拉面。此外,这家店让人有种“肯定好吃”的直觉。在东京都没见过的狭窄低矮店面,门帘笨笨蓝,佐料架矮墩墩窝桌角,虽然挤满人但到处清爽干净一丝不乱。店员南方口音元气满满又漫不经心地点单,轻快如夏天骑自行车冲下斜坡去追狗的少年。拉面美味超预期,猪肉、溏心蛋、面条、汤、春笋甚至葱花全面发展,哪儿哪儿都好吃。自己心里比一比,超过咸得眼冒金星的香港豚王,还比东京吃过的拉面店少三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