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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学福格博物馆是中国天龙山石窟海外收藏最集中的地方,天龙山上残肢断臂少头缺身的六朝佛像,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躯体遗失的那部分。
比起这些“正常”的收藏品,
有些在中国人看来稀奇古怪甚至触碰忌讳的文物,也被这些百无禁忌的西方博物馆搜罗拿下。
在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中有一座 “中国庙宇室”的展厅,所用的建筑材料分别来自于清西陵和北京的智化寺。而在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竟然陈列着一组完整的清初贵族坟墓,从墓门,到墓道两旁的石像生,到坟前的石五供,再到被石砖垒起来的宝顶(坟头),一应俱全。如果不是因为它陈列在展厅内部,真会让人会以为是误穿越到了某个中国古代陵园。
△藏于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祖大寿墓。坟墓的主人,以两次对明朝和后金(清)背叛而留名史册的名将祖大寿,绝不会想到他竟然在身死三百年后移民加拿大。
一如中国国家博物馆里那尊被置于展厅显要位置的唐代文官俑一样,这些流入西方博物馆中国文物的来源犹如一块尴尬的旧伤疤,每次揭开都难免会引起一阵义愤的痉挛。
唐太宗昭陵六骏流失海外全过程就是一个典型。
宾州大学博物馆里两尊“来自中国古都西安的高浮雕骏马”,正是唐太宗昭陵神道两旁陈列的六尊石雕骏马中的两尊“飒露紫”和“拳毛騧”。它们的最先发现者,是法国著名汉学家沙畹。
那是在1907年,沙畹在前往陕西出差的路上发现了昭陵六骏。由于当时关于六骏的记述仅见于唐宋文献和碑刻,实物的发现令他喜出望外。作为19世纪与20世纪最出色的汉学家和考古学家,
沙畹没有移动或带走这些珍贵的石雕,而是把它们拍摄下来,洗成照片,加以研究论述,出版刊行。
沙畹的学生谢阁兰细致入微地记述了老师的惊喜之情,但他没有提到的是,那栋发现昭陵六骏的“破败的建筑”,更准确的说法是“破败的茅厕”。
沙畹将昭陵六骏从历史的尘埃(或许还有便溺)中拯救出来,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但对西方的古董商人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现藏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的昭陵二骏。
发现昭陵六骏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法国古董商人保尔·马龙的耳中,他被认为是第一个试图“买下”昭陵六骏的人。1912年,马龙派出古董商葛杨(A.Grosjean)负责承办此事,后者又派出搭档高冷之(Galenzi)前往调查,他们决定在1913年5月将昭陵六骏移出昭陵。
据陕西省博物馆研究员王世平考察,
这次盗运显然得到了当地官方的默许,亲历此事的当地人回忆“有县政府的人”,还有“省上的人”。
一共有四个大车,“是用骡子拉的,一车套四个骡子,硬轱辘车,拿不上的打碎再拿走,能拿上的就没打”。
尽管有当地官方里应外合,但这次偷运行动并不成功。马龙后来记述:
“在被盗运出来的途中,不幸走漏了风声,盗运者遭到当地村民堵截。为夺路逃命,盗运者将文物丢下山坡。损毁的石刻残片被当局没收
,1917年被运到西安府博物馆保存。”
马龙没有得到这六尊宝骏,还损失了一大笔定金,但是他的偷运行为却让它们离开了原来的地方。接下来的故事就一场权力与金钱的交易。受损严重的六骏石雕中的两尊——“飒露紫”和“拳毛騧”被陕军第一师师长张云山放在督署院里当做摆设,张死后又落入陕西督军陆建章手中,后者继而将其献给袁世凯。于是,这两匹唐太宗座下宝马,就成了袁家的御用摆设。押运二骏石雕的文件上还盖有袁家的印章,以保证一路上不会有不知分寸的家伙半路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