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急需一份包吃住的工作——农村老家不可能给我经济支持。
当年考上大学时,母亲曾冷着脸说:“丫头读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弟弟蹲在门槛上啃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那晚,我躲在田埂边哭了很久,发誓要靠自己“白手起家”。
经过多次面试,最终,我入职了一家电话销售公司,月薪1700元,包午餐和宿舍。
十多人挤在一间办公室,此起彼伏的“您好,需要贷款吗?”的声音像一群饥饿的蝉在嘶鸣。我每天打200通电话,喉咙肿痛,但业绩垫底。主管路过我的工位时,总会重重叹气——我知道,他希望我主动辞职。
公司的发薪日是次月15日,在此之前的45天,是我人生最漫长的寒冬。
为了省钱,我早上啃一个小包子,中午咽下公司食堂发黑的炒白菜,晚上饿得胃疼,就灌一肚子自来水。然而,我的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摧残,我必须在发薪之前,赚到一点改善伙食的钱。
我从同学那儿赊来一批围巾,蹲在灯光昏暗的地下通道摆摊。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我裹紧褪色的棉袄,盯着匆匆走过的行人,喉咙里反复吞咽着:“25元一条,看一看勒瞧一瞧。”
第四天晚上,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停下脚步。她捏了捏围巾,递来一张百元钞票。我对着通道顶的节能灯照了又照——水印模糊,金属线若隐若现。正犹豫时,女人不耐烦地催促:“找钱啊!磨蹭什么?”我咬咬牙,拼凑着把兜里所有的零钱找给了她。等她走远后,我才发现那张钞票是假的。
那一刻,我浑身冰凉。100元,是我卖了四天围巾的全部收入,是下个月的公交费,是好几天的伙食费。我攥着假钞蹲在墙角,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灰尘。
犹豫再三,我假装去夜市摊买东西,我强装镇定地把钱递给老板,她看了看,摸了摸,然后又递给她老公过眼,最后把钱退给我,他们鄙夷的眼神让我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我发疯似的撕碎假钞,碎片像雪片般飘进垃圾桶。
假钞事件之后我便不再去摆摊,把围巾还给了同学,每天下班回宿舍就拉下蚊帐(这是唯一的个人空间)缩在床角看韩剧,跟着剧情流眼泪。
一个月后,我从这家公司离职了,我一个月只有几百元的销售额,还不够老板支付我的工资,想来自己走总比被辞退好。
身上有钱,我便也不急了,我租
了房子住下,开始认认真真地找工作。
2016年,我通过三轮面试,成为某连锁披萨店的值班经理。
母亲得知后,在电话里冷笑:“供你读大学,结果去端盘子?不如去学跳丧鼓(农村办白事会请妇女跳舞打鼓哭灵),隔壁王婶跳一场能挣三百!”
她总在算账:四年大学花了十万,若打工四年至少能存八万,“里外里亏了十八万!”
我心里知道我的表现确实不争气,毕业后这几年,我在家人面前是没有自尊的,即使不被他们认可,我依然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