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对!”我十分赞许,“让一切恶人背后,永远有受害者的目光。这些目光,直通天道。”
——正是那个夜晚,那个名单,让我想了很久。
不错,我历来反对夸张仇恨,也反对在不夸张的情况下仇仇相报,因为这是世间灾难的主要来源。这位画家,没有采取任何报仇手段,只是作了记录,只是投以目光,我觉得很有必要。
你可以责怪他心胸不够开阔,未能一笔勾销。但他寥寥几句表述,已经说清了理由。
让我感动的是,这位画家在他辉煌的创作上,始终没有沾染任何仇恨的印痕。在他的笔下,人间总是那么纯真、可爱、恢宏、饱满。世界重重地伤害了他,但他还给世界的却是大善大美。
从那天开始,我也会在空闲之时,对自己心底的贮存,略为作一点整理。
我知道自己心中,不应该存在“仇人名单”。那么,降低几度,说成是“负面心理名单”吧。
与那位画家的名单相比,我的应该更少,因为画家是一个感性人物,我则应该用理性更严格地筛选几遍。如果筛选的结果一个也没有剩下,那是最好了。
为了争取这种结果,我咬着牙,憋着气,把筛选标准定得极端苛刻。
最后定下的标准是以下三条:
有什么人能符合这三条标准吗?
我不能不说:有。
有几个?
四个。
这四个人,利用权势剥夺了我父亲的生存权,剥夺了我的名誉权,剥夺了我妻子的工作权。如此行恶二十余年,在古今中外都罕见了。本想告诉我的读者,他们是谁。但转念一想,这样的罪恶太容易燃起公愤,他们也有家人,家人应该无罪,那就只好掩盖名字了。曾想标示出姓氏便于叙述,心肠一软也免了。
我只能默默地把他们“关押”在我心底。“关押”的方式不妨柔美一点,于是把主使、高官、主编、编剧的姓氏,用谐音合成这样一个名字:浅芳丽莎。
好了,我终于做了一件难事,完成了一次心理清理的实验。
在心底“关押”四个名字,并不是把他们当做对手。他们身上的恶,是一种庞大存在的小小呈现,远远超过他们的个人责任。请看这四个人,我的浅芳丽莎,行恶二十多年都具有不合常情、不顾常理、不计后果、不知节制、不问天良、不避天谴的特点,似乎被一种“邪灵”控制了。一种来自时间和空间的负面积累在他们身上爆发,他们本人也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