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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泽比林雨妍早一年来北京。2014年的秋天,他从山西太原大学毕业,来北京找了半个月的工作,最后进了中关村一家“没啥学历和技术要求”的影视制作小公司,每月工资4000,两年半以后,公司就倒闭了。
2016年,杨泽花一万元报了一家计算机培训班,打算向程序员进军。培训班离北四村很近,杨泽庆幸不用挤地铁,看着每天无数人涌向地铁,他感觉“像是一群忙碌的蚂蚁每天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2016年底,杨泽去蓝色港湾过圣诞节。 澎湃新闻记者 周娜 图
彩票人生
如果俯瞰北四村的一天,会看到如潮汐涨落,日夜迥异的景象。
工作日的清晨六点,人流从各个巷道汇聚到北四村的一条无名主街,再涌向生命科学园地铁站;晚上六点到十一点,人流从地铁站涌出,分流回各个巷道,隐没在视野里。天色暗下来,街道两排的商店相继亮起灯,整条街汇成一条灯河。
2016年底的北四村夜景。 澎湃新闻记者 周娜 图
永旺商场入驻前,北四村还是一片片低矮的平房,薛凌云每天都要跨过一个臭水沟子,踩着泥地回村。那时候“摩的”很多,都是加大加长的三轮车或电瓶车,十个人一座,一个人一块。 薛凌云舍不得花这钱,“累坏了才会坐坐”。
在他住在这里的五年里,村里的店铺几易其主,曾经的饭店变成了理发店,理发店再变成副食店。唯一没换的是主街上老张家的馒头店。不过,现在老张的房租翻了一倍,从900元涨到1800元。
星期五的白天,村里的年轻人上班去了,老张和儿子挤在狭窄的门脸里揉面,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馒头,和他们此时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20米外的彩票店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这是东半壁店村的租客们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了。老板李农兴叼着一根烟说起附近卖手机的年轻女孩,“那小姑娘,往这儿一站,有多少张刮多少张。”据说,她一天刮掉五六百。
下午两点,30岁出头的失业工人阿龙也钻进了彩票店,掏出一百元现金,买了10张“绿翡翠”刮刮乐,坐在凳子上就用啤酒起子刷刷地刮起来。
“选大公鸡的,最高中30万。”李农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刮完后,阿龙数了数,中奖的有九张,金额加起来一百元。
“不赚不赔”,他自言自语道。
“老怕输干嘛,来这里就是娱乐”,李农兴说。
“阿龙就指这为生。”店里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插了一句。
“把我说成啥人了。”阿龙嘟囔着,走到李农兴面前,又掏出十块钱,买了五注大乐透,一屁股坐到开奖机下面。墙上的显示屏上提示着最近一期最高中奖金额是42310元。
大乐透十分钟开一次奖。店里的桌面上,刮过的彩票散了一地。
“姐,再给我来几张。”开奖最后十秒,阿龙吼道。他每个月有大半个月耗在彩票店。此前中过最大的一次是三千块。
阿龙挑选了四个数字后,最后一个数字,“4还是5啊?”他拿不定主意,伸头问旁边的人。那人笑着哼了一声,没回话,“4吧。”阿龙继续自言自语。
店里陆续进来三四个男人。阿龙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抽起来。人越来越多,屋子里的烟味越来越浓。
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开奖号码,阿龙皱着眉头。
两个小时过去了,阿龙面前的桌子堆满了猜过的大乐透纸片,他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数字,不时在纸上写下几串数字。
“距离本次开奖还有20秒”,开奖机里再次传出提示音。店里立马安静下来。
阿龙嘴角轻微抽搐着,不知道选择数字9还是10。他最后犹疑地选了一个数字,“7!7!”另一个双颊凹陷的男人大声吼着。“这次一定是11”,前面的数字对上了,店里每个人手里握着几张彩票,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