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很多诗人一向认为诗歌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是文学食物链的顶端。有一种论证是说凡写诗出色者,写小说或散文,至少语言杠杠的,而小说或散文写得好的,未必敢尝试写诗。写过诗的人,哪怕写广告文案都高人一头——有多少楼盘使用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见过不少用“诗意地栖居在大地/星球上”的。
要之,如是我闻,诗歌因为没有市场,不能卖钱,反而回归某种纯粹,甚至成为某种信仰。下铺诗人的预言正在变成现实:写诗是一种圈子化、阶层化的高雅活动,它不向市场乞讨,不求媒体关注,与社会热点与大众趣味保持距离,也不掺乎思想与文化的论争。下铺的诗人兄弟,结婚也不给我发请柬,他的理由是:反正全场都是诗人,你肯定会不自在。
因为这种格局,一旦诗歌或诗人不小心溢出轨道,与到处寻找鲜肉新血的大众舆论撞个正着,总能激发出一些惨烈的场面。刚看了《吸血鬼生活》,请恕比喻蹩脚,就像那荒郊古屋闯进来一群现代的人类,热油溅进水塘般的炸裂。又好似《达•芬奇密码》里的圣杯骑士团传统仪式被上传YOUTUBE,天下谁人不识君,却恁地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些年,隔三差五总有类似的热闹乍现。梨花教、羊羔体、乌青体、周啸天……事端各异,有一点永恒不变:传播总是撷取最扎眼最刺耳的断片碎屑,加以千百倍的放大与变形。而这种撷取的标准,又源于写作主体的特异身份。我在2006年曾这样分析当时热极一时的“梨花体”:
【在传统文学语境中,“废话诗”的写作和研究由来已久,与现代诗歌本身的前卫性质、诗歌的发展路向有关,本来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话题,然而这种专业性,由于赵丽华诗歌的网络流传和大量模仿作品的涌现,被消解殆尽。众所周知,诗歌是最早与网络结合的文体类型之一,网络诗歌的蓬勃发展已经超越了传统诗歌的范囿。现代诗歌本来是新兴网络媒体的受益者之一。然而“网络诗歌”这一亚文化群体同样有它自身的法则与门槛,与网络上的其他亚文化群体之间同样存在“规则壁垒”。因此,虽然赵丽华本人并未尝试将诗作提交给大众来评判,一旦赵丽华的诗歌越过边界(虽然是被动的),照样会遭遇这种壁垒的阻击。
赵丽华的“废话诗”被恶搞,是基于两种认识的落差:(一)公众发现一向颇显神秘、先锋的当代诗歌,居然可以如此的浅白、无意义,这种现象超越了公众的“常识”;(二)赵丽华的“国家一级作家”被叙述成了“国家级女诗人”,这一叙述触发了公众的国族/文化想象,公众想当然地将其与屈原、李白、艾青等一切他们心目的国家级诗人类比,当人人都自认为“我也能写出那样的诗”时,旧的文学世界的科层体制就会在瞬间变成一个笑话,当人人都动手写作并传播类似的“诗”时,就在这个亚文化群体中引发了一种闹剧化的狂欢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