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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壳网科学人:有固定的时间吗?
张益唐:
没有固定的时间,但由于我还要教课,一般都排在夏天。
果壳网科学人:你仍然在教课吗?
张益唐:
还在教课,圣巴巴拉大学。
果壳网科学人:您是从哪年开始每年会固定回国两个月的呢?
张益唐:
我是三年前和中科院数学所签的合约,从前年开始到今年,应该还会持续。
果壳网科学人:那回来主要做些什么呢?
张益唐:
主要还是做研究,去年和前年做了一些报告,今年实际上没有在做公开报告,因为我和一些学生在做研究。
果壳网科学人:你在国内带学生吗?
张益唐:
非正式的,因为在中科院有一些博士后和刚得博士学位的学生,去年也在我所在的新罕布什尔大学,当时已经基本确认了合作关系,已经做了一些东西,大概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果壳网科学人:你在美国教书,是教些什么呢?
张益唐:
基本上什么课都教。
果壳网科学人:我在网上看到评论说,您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师。
张益唐:
你看我像吗?(笑)
果壳网科学人:据说你也会去回忆当时你在北大上课的时候,你的老师给你教课时的一些方法。
张益唐:
是的。
果壳网科学人:您觉得带博士做研究和给本科生上大课,在教学方法上有什么不一样?
张益唐:
主要还是适合学生的需要,我现在教的课大概有几十个人,本科生也会去听,我想通过教课能够发现一些学生。这和给本科生一年级上微积分那种大课是完全不一样的,它的要求也不一样。给本科生上大课,大部分学生不是数学专业的,甚至文科生也会来上,不是培养做数学研究的。
果壳网科学人:您带博士生有什么心得吗?
张益唐:
这个我现在还不敢说,因为也还刚开始,主要还是合作的方式进行。我的优势可能就在于多年来积累的一些经验吧,告诉他们我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有一些细节会让学生去检查。更多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讨论,和一些聪明的学生讨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果壳网科学人:您在国内带几名博士呢?
张益唐:
正式的话,一个也没有。但合作的是有两位。
果壳网科学人:您有打算在国内带您自己的学生吗?
张益唐:
至少我不拒绝吧。如果有好的学生的话,我不拒绝。申请的人很多,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要接触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的。目前申请的有科学院的学生,也有清华等各个高校的学生,还有一些外地的学生。
果壳网科学人:申请的人很多,但是您现在一个正式的都没有招?
张益唐:
申请是意向性的申请,但实际上也有一个问题,有些学生也有些顾虑,是不是我的研究要求比较高。但意向性的申请,想来和我学点东西,还是比较多的。现在也没有特别正式在招,走一步看一步吧。
果壳网科学人:我也在想一个年轻的数学家如果跟着您做的话,是不是会有一个顾虑,做一些顶级的研究做不下去的话就很难毕业?
张益唐:
是的,会有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同样存在,我也没有办法打包票肯定能做出来研究成果。我自己也在思索,对学生来讲,要考虑到他们的前途。因为我自己做的话,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就做我自己的事情。但是带学生,就要替他们考虑。
果壳网科学人:能用一分钟时间介绍一下孪生素数猜想的研究吗?你所做的研究突破性的地方在哪里?
张益唐:
孪生素数是一对素数,这两个素数之差为2。比如说,3和5,5和7,11和13。孪生素数猜想是说有无穷多个差为2素数对,现在这个证明还没有出来。我的证明是说有无穷多个素数对,它们之差不超过一个给定的常数,比如说7000万,这就是我的工作。
果壳网科学人:为什么是7000万?
张益唐:
当时我能用到的技巧只能将它定为7000万,这个数没有什么特别意义,我随手一算,算出7000万,我觉得对我来讲是够了。从无穷大到7000万,是从无限到有限,从7000万到246,是从有限到有限。
果壳网科学人:利用你的方法还有可能再往小了缩吗?
张益唐:
原则上有可能,但是计算量会特别大。
果壳网科学人:如果说这个数值缩小到2,孪生素数猜想就被完全证明了对吗?
张益唐:
对。但是目前的方法,从专业角度来讲,是到不了2的,有一个很本质的障碍在里面。
果壳网科学人:筛法的奇偶性问题?
张益唐:
对。每一个素数只有一个素因子,但是也有一些数,正好有两个素因子。筛法从本质上来讲,无法将素数和那些正好有两个素因子的数完全分开,这就是筛法的奇偶性问题。
果壳网科学人:你当时为什么会去研究孪生素数猜想问题的呢?毕竟在你之前已经10多年没什么人去做相关研究了。
张益唐:
孪生素数猜想研究本身不会带来什么实际的效益,仍然是我对于数学本身的兴趣。我对这个问题的研究状况了解得很晚,差不多在2008年的时候才开始感兴趣。那时我看到前面三位数学家做的工作,知道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步,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只差最后一根头发丝的距离”,这句话在我的论文里我还专门提到过。但我对问题的切入点没有受到前人研究的影响,走出了一条新路吧。
果壳网科学人:2008年,有一次孪生素数证明的研讨会,大家都觉得做不出来,太难了,而你恰好错过了这样一次讨论。
张益唐:
是这样的。在我之前大概有三个数学家在做证明研究,做了十几年,就差最后一步。也是美国数学研究所就把这些专家都请过来,包括我后来的审稿人。他们一起开了一个星期的会,但是最后结论是完全悲观的,这个问题目前解决不了。当时我没参加这个会,也没参与讨论。如果我参加谈论,别人都告诉我这个东西是做不出来的,大概我也不会做了。所以,是不是有时候不交流也有不交流的好处(笑)?当然,多数情况下还是交流比较好,但也不能什么东西都靠交流,因为有一些真正突破性的东西,是没有办法通过交流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