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也是在那个时候,胡适注意到大陆出版的一些有关《红楼梦》的书里,往往提到一副所谓的“曹雪芹小照”,不时竟印出那个小照的照片:画着一个有微须的胖胖的人,坐在竹林外边的石头上。标题是“乾隆间王冈绘曹霑小像”(一名幽篁图)。许多红学家都相信像主真是曹雪芹。
这就引起了胡适的一段回忆。大约是1929年,他在上海参观一个书画展览会,“小像”收藏主李祖韩向他展示了这幅画卷。他仔细看了卷上的许多题咏诗,作者都是乾隆时代的名人,诗的口气是称赞以为翰林前辈的话,他就毫不迟疑的对李说:画上的人别号雪芹,又称雪琴,但不姓曹。这个人大概是位翰林先生,大概还做过“上书房”的皇子师傅。那些题咏,没有一篇可以令人相信题咏的对象是那位“于今环堵蓬莴屯”,在贫困中发愤写小说卖钱生活的曹雪芹。李祖韩听了他的话,当然很失望。
为此,1960年11月21日晚,他连夜写了一篇五千字的文章《所谓曹雪芹小像的迷》,交给香港《海外论坛》杂志发表。
在这之前,他知道大陆红学家吴恩裕先生1955、1956年曾多次托人向小像收藏主人李祖韩先生询问题咏诗的内容,都得不到答复。于是他也写信托香港友人、李祖韩的族人李孤帆等帮助了解。1961年5月初,仅仅十一二天,接连发了五封信,心情十分急切,结果仍不得要领,至此他不能不怀疑是作伪,并感到那些题咏诗恐怕永远要被埋葬或毁灭了。
可是,胡适当年已经是“山穷水复疑无路”的问题,在他逝世十八九年之后,忽而重露端倪了。1980年《光明日报》第三版刊登了邓绍基的长文《关于曹雪芹小像的部分题咏诗》,披露了部分题咏诗发现的经过及作者探讨的初步意见。这些题咏诗是从上海李秋君的遗物中发现的,由李名胜捐献,现藏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这些诗是从长幅手卷上裁下,剪痕明显可见,共计三件,经北京有关文物专家鉴定,确定为清代乾隆年间的文物。这一发现,对弄清存在半个世纪之久的小像之谜,或许有所帮助。胡适若有知,自然也会十分关注。
《自立晚报》事件及其他
1960年4月8日,台湾《自立晚报》的“新闻眼”上刊登了一则《胡祖望将有新命》的消息,胡适看了,认为是完全凭空编造出来的,有点生气。
第二天,他看见秘书胡颂平,就对他说:“今早醒来,想想昨天《自立晚报》登的消息,我有点生气了。我老了,他们不应该登我的儿子的毫无事实根据的消息。我的儿子是靠他的本事吃饭的。我四十年来,从没有给我的儿子写过介绍信,也从没有给我的学生写过介绍信。做我的儿子是最吃亏的,做我的学生也是吃亏的。他们这样造谣,他们应该对青年人——我的儿子道歉。李玉阶是《自立晚报》的董事长,我写一封信给他。”
胡适写好信后,想了一会,决定不发了。于是对胡颂平说:“明天中午中公校友会给于先生补祝生日,你可以去。遇到李玉阶,就把我信里的话告诉他:《自立晚报》对我的部分,我可以不答复,但对少年人是一种侮蔑——我决定不写信给他,比写信给他还要生气。”
10日中午,胡颂平在中公校友会餐会上遇到李玉阶,就把胡适要他说的话对李玉阶说了。李玉阶解释说:他是《自立晚报》的董事长,每天只看社论的稿子,对于一般新闻稿子是不看的。“新闻眼”上的消息,他也是看了报纸以后才知道,他可以设法更正或道歉,等他研究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4月21日,《自立晚报》“新闻眼”栏里刊登了一篇《胡适之谈其子出国》,算是更正文字。
1961年6月11日,朱家骅去看望胡适。朱回去后,胡适问胡颂平什么时候起跟朱家骅工作的。胡颂平说:“我是廿六年(1937年)八月才开始跟他工作,廿八年调进他的机要室,一直到四十六年为止,足足20年。四十六年朱先生辞掉中央研究院之后,我是替他办理机要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只有当先生来当院长,我才留下来。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觉得我应该留下来替先生工作的。”胡适听了这番话,微微点头,接着说:“我是向来不带人的。我当驻美大使时,前任王正廷把参赞、一等秘书、二等秘书都带走了。我于是向附近的领使馆调用。等我离开时,我可以随时离开;如果带了人,必须要顾到这些带去的人的饭碗问题了。”
1960年5月2日,梁寒操来看胡适,是为他的夫人想在美国出版一本艺术方面的书请胡适写一篇英文的短序。胡适说:“我对艺术太外行了。你要我介绍的许多人,我都不认得。你最好找一个懂得艺术的人去写。故宫出了三百名家书画集,雪艇、志希找我写,到现在还没有写,我因太外行了。或者,你自己写一篇叫人翻译英文好了。你说是生意经,我是从来不做这类生意经的事;外行人说的话,不会增加他们的价值的。我还怕开端,开了端,以后就无法应付。你可以告诉你太太:胡适之这个人很怪,他不行,他写不出来,他对这类事倒很认真。请你替我向你太太道歉。我写了几百万字的文章,知道越短越难写,尤其外行的话不能写。”